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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窑龙潭内石壁洞

2014年06月10日 16:29:35来源:
 
碗窑瀑布
 
龙潭溪滩

石壁洞内还有瀑布分叉流经,水流过处也能形成小鹅卵石浅摊。浅谈的里侧各有两块桌面大的石头,石面也算平整,早就有人占据午睡了;靠潭一侧的那块对着另一朝向的洞口,瀑布清晰可见。

■朱成堡/文   剑竹/摄

龙潭无龙只是个潭,龙潭内是一片位所,石壁洞是龙潭上瀑布旁岩石覆盖的洞。显眼的倒是数十米高差整座厝宽阔的大瀑布,成年累月飞流直下硬是冲刷成一个深潭,两人深,被人以龙冠名。潭外是港——溪流浅滩,滩上还有一座九节石板桥。瀑布旁一块屋面大岩石一头靠瀑布外岩壁,一头挨西首山石,形似硕大无比的蛤蟆罩下来;村人岩壁、岩石统称石壁;石蛤蟆开口处就是石壁洞口了。石壁洞在山村别处还有,“龙潭内石壁洞”就成了碗窑村我家“下新厝”近旁所在的特指。特指的还有它能容纳几十号人纳凉的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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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新厝”是1960年代下游水库出险后再建的一处两间木构楼房。我四岁那年搬进这个新家,“单方座厝”没小孩玩伴,每天对着屋前龙潭瀑布的哗哗水声,总想跑出门外观石看水找乐。那时夏季乡村小孩没凉鞋穿,布鞋太热,光脚丫走路天经地义。午后趁着大人打盹的间隙溜出门,沿着先人修筑的龙潭外溪堤,避开滚烫的鹅卵石面,跳踩石块接缝间的杂草,再拐过九节桥,石板面没有缝隙杂草可踩,只有快跑才能减少脚板接触的时间;再折过溪流另一边的乱石滩,终能将烫得钻心的脚底踩进溪水冷一冷却,也放松一下心情;石壁洞人声已经依稀可闻,好奇心诱惑我快步迈向目标地。

石壁洞内还有瀑布分叉流经,水流过处也能形成小鹅卵石浅摊。浅谈的里侧各有两块桌面大的石头,石面也算平整,早就有人占据午睡了;靠潭一侧的那块对着另一朝向的洞口,瀑布清晰可见。浅摊外侧是一片光滑的石面,有细小的水流渗过,干枯石面也能容纳一人躺卧,迟到者是没份的。我作为小孩只能寻找一处可以下坐的干石面将就。那上方大蛤蟆石压下的里侧处还有一片空隙石面,中间有一块米桶大石块顶着,石块上下各可躺卧一个人,石面已经被躺卧得光滑圆溜了。上方除了卧人处,也有更高的空隙可以从另一头爬上坐人,我也时常爬上去坐,但那是几年后稍大时的事了。

午后的石壁洞内,都是周边带着锄头镰刀夏收农作来纳凉午休的大人,也会夹杂一两位已不农作的年长者。一觉醒来的农夫除了大声赞美舒坦外,还说我得翻趴着再躺一会,肚子被凉石吸到背上去了,趴会再重新将它吸回到腹部来;有人见有老者在场,就邀讲一段书,都是留恋石壁洞的阴凉借故多呆一会。

讲书者是粗通文墨颇有阅历的村中“五类分子”。人家要求讲《岳飞传》或者《红楼梦》,他情面难却,比划着指头说我就讲一小截。我听得津津有味,过后还要贩卖给同伴。但到很久后才知道那是《今古奇观》、《三言两拍》的传奇,短小精悍,情节生动,于洞内的小憩小娱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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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潭内石壁洞的来回往复伴随着我的成长。

小学四年级后,我到了镇上读书,暑假还回老家;不必午后,全天候都可以去龙潭内石壁洞。

早饭后夹一本从家里开南货店的镇上同学借来的,其实是从敲大块秋米糖的山外平原地带“江南客”那里收购来,用于包裹虾皮或咸干鱼的,没有封皮书角卷起老高,纸质粗糙发黄的《青春之歌》或者《林海雪原》,依然经过九节桥一拐,沿着港道溪畔进洞。但见龙潭里的小鱼群出来逛溪纳凉后又逆流回归。心中一阵窃喜,放下书卷跃入溪港追赶,随手莫一块小石头朝鱼群摔去。

鱼群中巴掌长的“白坺子”居多,飞快上窜让我水下的步伐紧跟不上。居少的“红狮坺”胆小老实,遇惊吓不跑反而往水下石块边躲。都说人老实吃亏,鱼也不例外。它不知石小无洞,只能暂时潜伏,身上的节节红斑尽显美丽,却让它在水下展露无遗,这正是逮住它的好机会。双手轻轻往水下石边一围合一斜插,便可牢牢捏住它那粗糙鳞片的身躯,再一围一插又是一条,运气好时会有好几条。找一块碗窑瓷村随处可寻的碎碗片,将鱼剖腹开肠后置放岩壁让烈日晾晒,晚餐就是一家人下粥的美味。

不是午后时间,进得洞来可以随意挑选躺卧的地盘,伴着潺潺的水声,完全可以舒坦地斜卧读书,一读就是好几章数十页,把战斗故事和英雄事迹一辈子印在脑子里。

读困倦了就舒坦地睡一觉。醒来见浅水摊上钻出了银白色的鳗筋久——长不大的小溪鳗,肯定得爬起去抓。小家伙机灵,一听动静就往浅石滩下的沙里钻,任你怎么挖石扒沙,就是找寻不到。它在砂石摊下伸缩自如游刃有余,折腾你半天工夫毫无收获不免泄气。复坐于冰凉的石面上发愣时,岩壁上几只小石蛙,拇指大小,背尖肚白呈三角状,虽蹦却笨。去逮一个置于岩石上剖腹,清除掉五脏六腑,拾一根细草梗,将蛙腹缝穿,看它如何动作?这东西黑不溜秋村人不吃,用不着和鱼一块去晒,随手一扔,小石蛙眼睛溜圆蹦跳自如顾自逃盾了。好奇于它没有脏腑竟然生命依常,尽管疑惑,还是满足了探究的快感,暂且算是对抓不到“鳗筋久”懊丧心理的补偿吧!这一疑惑之谜一直到初中后读到一本中学生科技杂志才解开,那是动物骨髓神经延续了生命。

玩腻了也疑惑够了,就裤子一扒,跃入洞外的龙潭,畅游一个来回,什么战斗故事英雄事迹,什么鳗筋久小石蛙统统暂停;再扎入两人深的潭底,冰一冰身子。累了爬上石壁晒太阳,不是暖和被潭底水冰却了的身体,也不是不怕夏日的炎热,纯粹是为了将背晒黑,淋雨时能够将雨水从身上滑溜掉,那才不致背白被小伙伴耻笑“生活优越”和水下资历欠缺。

那时春季的农忙假也要回家,还会独自到冷清的龙潭内石壁洞。经过九节桥处,溪流清澈,有鱼群交配产卵的非凡热闹。还是白坺子和红狮坺,一群一群自在悠游,时而两条鱼便自动叠加,居上的那条不停摆动尾部,随之浸蕴出一片乳色鱼肚白;居下那条还会蹦出水面,继而也会喷出一串珍珠状链条。又是好奇和疑惑,便要呆立好长的时辰,直到鱼群游到目光不及……

石壁洞外龙潭上的瀑布下也还会有一人多深的小圆筒潭。

瀑布在炎热的夏季枯水期水流细小,我会跟随大伙伴们用泥巴将上方水流引开,将小圆筒潭水用自带的水桶脸盆勺干,忙乎大半天还是不会白忙乎的,底下有鱼,大的小的都有。我边抓边心生纳闷:鱼是瀑布上方掉下来的,还是龙潭飞上来的?仰或就是在这里长出来的?但有一次我带着外甥在瀑布支流下用网兜框逮到了一条半斤重的大鱼,先置放于岩壁上的小水池里,待第二次返回放鱼时,原先那条大鱼不见了,证明瀑布处的溪鱼的确会跳会飞,至于究竟能够飞跳多高,能否飞上数十米的瀑布,至今不得而知。

夏季台风期会山洪爆发,那瀑布就蛟龙出涧,排山倒海般黄水飞溅跨越九节桥。我立于下新厝楼沿观瀑,那是平生独享的壮景。但山洪过后的枯水期更长,期间陡立的瀑布岩壁上干多湿少。

初中时青春荷尔蒙已经开始骚动了。有一回暑期,发小友朋兴奋地告诉我:龙潭内瀑布岩壁可以爬上去,还带我一起爬了一遍——兴奋!快乐!那是体验的快乐,征服自身驾驭自然的兴奋。

又一日,独自来到龙潭内石壁洞,先前的兴奋未消,渴望再爬一次,再体验一回独闯的滋味。

人贴于岩壁,手朝上脚朝下,沿着干处蜘蛛人似的四肢齐动,心有点抖动,顺利攀爬了大约一半的高程时,成功的希望徒增,便加快了速度。忽而,双手双脚齐刷刷就往下一坠……心也跟着一沉——完了,脑子出现声音:下去后不是浑身碎骨,也是性命难保……

刚想到此,身体竟然停住了——趴在岩壁上!

仅仅滑坠了不到巴掌长的湿处,整个人依旧蜘蛛人似的稳贴于岩壁不动,连四肢的伸缩形状都没有改变。脑子随即醒来,意识到自己没有坠落下去,依然健在完好无损,只是心里狂跳不止。心马上告诉脑,是非之地不久留,沿着干处赶紧结束这次勇敢的冒险。

总算到达顶部完成真正的惊险体验了,脑对突突的心说:下次再也不敢攀爬了!

3

数十年后的暑期,我带着在城市里成长的幼年儿子,儿子带着动物植物识字彩图本,回到老家寻找我童年的足迹。

下新厝没有了,龙潭消失了,所有潭和港都被复建的库水湖面取代,九节桥淹没在了水下,蛤蟆石还在,洞口不见了,纳凉听书处成了遗迹。

瀑布依然是瀑布,上游也建了水库,放水时瀑布大,关水时瀑布小。就是瀑布上水流再小,岩壁再干,我也不能再攀爬了。村庄被旅游局设了门楼横了栏杆收门票,身穿制服的管理员在巡逻,不许游客乱走乱攀,更不许行人靠近水边。

碗窑村车辆多,游客多,为瀑布拍照的人也多。拍照者都不知道有龙潭,还有石壁洞,只是对飞瀑狂拍;远观而不是近赏,拍得再美,也与我们儿时的亲密接触不同。

我带着儿子来到瀑布上方的平缓溪坑涧,顾自沿着岩壁下行,却怎么也寻找不着当年小石蛙的踪迹了,连白坺子和红狮坺都少见,那鳗筋久就更别提了。

——涌现对鱼对雨蛙开肠剖腹的情景,好奇、疑惑、收获的快感变成了罪过和忏悔。

【编辑:李甫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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