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勇
陈高（1314-1366）字子上，号不系舟渔者，浙江平阳金舟乡咸通里人（今属苍南县钱库镇项桥办事处小河川底村）。元至正十四年（1354）进士，授录事，旋去官游闽浙回以终。陈高诗格调高激昂，与元末东南粉饰章句的诗风截然不同。名作《感兴七章》及《霸思》等，皆惩创时事，步武杜甫。有《不系舟渔集》。
陈高诗文俱佳。1991年6月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的《历代小品大观》中选刊了元代陈高的《栖云巢记》。现以此文为例，进行赏析。
乱世是令人厌恶的。在交通落后，邮驿通讯极不发达的中国封建社会，想要“苟全性命于乱世”，又谈何容易。对于中国古代部分文人来说，如逢乱世，他们除了随众“逃难”之外，还要作一些心理上的调整：第一，作好“齐万物”、“等生死”的理论准备。个人生命十分渺小，如有战乱，一死何惜；第二，作好看破红尘的理论准备，人生在世宛若梦幻，战乱只是场恶梦，何足道哉；第三，作好轻仕重隐的思想准备，“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孔子语），乱世生命且不保，遑论入仕。元末陈高作于元至正十四年的《栖云巢记》，和他的某些丧乱诗一样，绝非单纯讴歌隐士的泛泛之作，也非愤世嫉俗的警世之篇，而是他在乱世将至前的一篇心理调整之文。
陈高原任元庆元路录事，是元地方政府的一名基层官员。他忠于元室，秉公执法，“明敏刚却”，是一名积极用世者。在这世道将乱未乱之时，他权衡利害得失，并根据儒家“穷则独善一身”的精神，借“栖云巢”主人杨伯成这口隐晦曲折地把自己独特的心理调整表述一番。陈高病殁于至正二十七年。二十八年元亡。
作者“以天地为巢”，“六合八荒，皆吾户牑也”，是将“天地”、“六合八荒”等同于杨伯成之住处“栖云巢”，这是看小了“天地”、“六合八荒”。他又以人生在世比诸鸟之巢于一枝，将人比鸟，是看大了鸟，或看小了人生。朦胧间恍然进入庄子“齐物”的境界。同样，无论是“为巢而居”的上古之民，还是“百堵九埏，千门万户，穷雕巧而极壮丽”的元末豪绅人家，他们的居住条件，从宏观上讲，也应当没有差别。于是，贫富、战和、生死等，它们彼此之间都不应当有所差别。既然都无差别，就不必再忧虑乱世，害怕死亡了。
再说白云本为虚浮之物，飘飖天际，与人之一生浪迹天涯，踪迹难定同，是人犹云也。“世事一场大梦”，今逢乱世，譬如恶梦。恶梦还是梦，又何必过多计较。
作者道，杨伯成居住“除风雨，绝尘嚣，俗虑不至”之所在。这个所在只有白云，而白云与我“君游而嬉，云兮我随；吾倦而息，云兮我即……云之与吾，未始相离也”，这些乐趣，是“彼造物者”的赏赐，“而人莫与争”。吾与云“淡泊乎相安，逍遥乎无为”，在这乱世中，只有看破红尘，不求仕进，隐居山间水上以求自乐，才能取得心理上的平衡。
当然，世无桃花源，这一点作者可能也知道，但是他的目的只是求得某一段时期或某一个处所的心情安宁，那就行了。
陈高传世著作有《陈子上存稿》（后世易名为《不系舟渔集》）《四库全书总目》对此书作了很高的评价：“文格颇雅洁”，“五言古体，源出陶潜，近体律待，格从杜甫，面目稍别，而神思不远，亦元季之铮铮者矣。”刘绍宽在民国《平阳县志》卷三十六《人物志五》后论曰：“吾乡谓宋元先哲，每称林史（即林景熙史伯璇），史公计诚贤矣。然宋元百年间，高节清风，后先辉映，惟霁山、子上。陈司训葵评三公：文格不同，而根柢于经史则同；行事不同，而激发于忠义则同。可谓至论。今以子上殿元人物，而民与子上来往者附焉，亦犹宋人物之殿霁山云。”
最近，浙江古籍出版社将《陈高集》列入“浙江文丛”，作为整理浙江历代先贤著作出版。此前，第三批公布的《国家珍贵古籍名录》中有元代陈高《不系舟渔集》十五卷抄本，上有孙衣言、孙锵鸣、孙诒让三人的批校。由此可见《不系舟渔集》在历史上的重要地位与影响，更可见孙衣言、孙锵鸣、孙诒让三人批校实为罕见，更显学术价植。
【编辑：李甫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