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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柴桥头

发布时间:2025年08月17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张耀辉

  清晨六点,我推开窗,看见家门口的藻溪镇流石山露出一道青线,像谁用毛笔在云里点了一下,墨迹便洇开了。雾气氤氲,有股家乡明矾的况味。我收回视线,听见手机“叮”一声——后台又有新留言。

  我把昨晚排好的推文预览发到手机:标题《那时的厝边》,配图是新华街的新旧照片和来往行人。我把几张图插排在字里行间,像把过去折进现在,又把如今告诉未来。

  打理“柴桥头”的这样的早晨,我已过了两千三百多次。

  2019年2月,我注册微信公众号,头像先用家门口那座柴桥头的黑白照。照片里,桥身有一块破损,像缺了门牙的老人,却还在笑。后来,苍南书法家给我题字,龙港文友给我设计了logo——一黑色线条像淙淙的流水,组成“柴”字图形,上头红底白字写着“相约柴桥头,邂逅真善美”。

  现实中的矾山柴桥头不长,却是矾山人念兹在兹的话题。许多人离开故乡多年,说起柴桥,清晰如昨。从这里走过所有的矾山人,50年代前来帮助指导工作的“苏联老大哥”工程师,六七十年代串来串去的所谓左右派的“革命群众”,80年代离家和返乡的井巷人,温州矾矿申报世界遗产后的纷沓而来的中外游客和专家学者,更有曾经每天从312矿硐上下班的工人和家属工,走过路过的攘往熙来的本地人和外来客,跫音和跫音,鞋印叠鞋印,像一层层年轮,把柴桥的水泥面和记忆中的世界矾都磨得发亮。

  我公号的第一周推文,从知名的“地名古今”转载了自己旧文《在温州矾山,寻根久远古路》。阅读量才三百,后台跳出一条私信:“张老师,你爷爷家的村落,也是我外婆的故乡。”署名下的实时位置是“美国”。我把手机递给爱人,她眯着眼笑:“桥真能通到山外去。”

  从那天起,我给自己立三条死规矩:日更、原创、不接广告。有人问图什么,我就把桥下的水指给他们看——它流过矾山,流过桥洞,流过前岐,直抵大海,从不收过路费。

  第二年,我买了单反。相机用了七年,快门声从清脆到发闷,像一颗石子从山顶滚到山脚,棱角磨平了,声音却更沉。我拍桥,拍桥上的人,编号、存档、配文,再原图上传。照片越攒越多,栏目越分越细:“矾人矾事”写人,“风土人情”写景,“世界矾都”写史。

  有学生在征文里写:“柴桥头是风做的,吹来吹去都是矾山的味道。”我把这句话记下来,贴在留言区。第二天,有人添了一句:“风里有我爷爷的汗,风里有我父母的爱。”我握着手机,像握住一块发烫的矿石,没舍得删。

  前年九月,矾山镇在柴桥头立了块石碑,给柴桥头作了宣传简介。文友来看,发了条朋友圈:“此桥不言,却替矾山说了百年。”底下评论:“桥上有风,也有光。”我截屏保存,想把这两句话折成纸船,放进溪里,漂向远方。

  夜又深了。我关掉电脑,听见溪水在心里低语,星子在水里浮沉。我知道,睡着的时候,明天的太阳会先照亮柴桥头,再照到矾山的每一块矿石,每一位乡人。而我,还会在六点时推送转发,让家乡的故事飘进四面八方的手机屏幕里。

  一人,一山,一桥。风从柴桥穿过,吹向更远的地方。二十多年前我斜看柴桥头,写下,“美人卷珠帘,深坐蹙我眉”,这是凝视柴桥忧伤的美丽;“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这是回首柴桥的凄酸;“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这是笑谈柴桥的豪壮。“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这是游离柴桥后的苍凉。

  我再一次走进柴桥头。每次凝视,都是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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