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

　　韦陇

　　拥有正常的生命长度，就不免要经历亲人或所爱之人的离世，佛教八大苦中“爱别离”的苦痛是躲不过去的。或许只有跋涉生命旅程的山山水水，经历一次次生离死别的撕心裂肺，然后才能具备审视自我生命衰败和凋零的定力。

　　每个清明节前后我都会去妻的坟前，递上一丛鲜花，诵一则经文：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遵您的名为圣，愿您的国降临，愿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不教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我不信基督教，严格来讲，我也并非任何宗教信徒。但我相信，每个宗教都有接近真理的方法。其“法”也，犹如空中之飞鸟，超出世俗的高度。我仰视那几只飞鸟，欣赏其高低错落。

　　我妻在一个叫“九龙生态园”的公墓里，那里墓碑林立，青石铺地，古木参天，绿草如茵，呈现出一派仿佛有别于人间的太平与繁华。佛教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三千大千世界无非心造，那么，或许就真有人心造就或幻化出来的“天国”也未可知呢。此亦良善人心之所向往也。

　　去过妻的所在，又想起父母。父母在山上。山高路陡，我的膝关节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但圣人教诲“事死者，如事生，”哪有祭了妻子不祭父母的呢？如此不但于礼不合，于理不通，更于心不安。于是另备了一些符合民俗的祭祀用品，诸如香烛，金、银纸钱，金的给土地爷，银的给过世之人。唉！民间信俗终究缺乏自信：金纸给土地爷，因为土地爷是神，银纸给死者，因为死者是阴人。那么，我们所祭祀的究竟是“在天之灵”还是“九泉之下”的魂魄呢？天上和人间的“货币”不能通用，故知，在人们在潜意识里，亡灵还是在“九泉之下”的。但从另一个思维角度上讲，无论魂归何处，却也恰恰体现了国人不敢妄自封神的敬畏，以及敬天法祖的思想根源——我等俗人何德何能，岂敢与神仙相提并论？

　　坟地里有父母和我的大哥，在祭祀的过程中，诵经的声音和着轻烟，在坟山弥漫开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诵毕《心经》，回向布施。祈愿人间诸苦以及烦恼，于一念间得以清净。忆起亲人音容笑貌，一一如在眼前。诸多言行教诲，虽有对错，仔细思考甄别，终究受益良多。前辈教诲亦多劝善戒恶，这无疑是“优良文化传承。”佛经亦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活一世，若不努力修为自己，终将陷入无尽轮回，乃至灰飞烟灭。

　　祭祀，心存敬畏，寄托缅怀，祈求庇佑。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故祭祀天地鬼神之不可或缺，就如同我们的心，需要寻找一个可以永久安住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