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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鼎的舅舅

发布时间:2025年05月08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张耀辉

  每当从浙江矾山前往福鼎西宅,浙闽交界处的检查站旁,王宏文革命故居静静伫立,仿佛在诉说着那段波澜壮阔的鼎平往事。我的三位外祖父,皆是为理想与信念献身的革命烈士,他们用年轻的生命为革命事业铺就了前行的道路。唯有我的亲外公,随红军挺进师北上抗日前生下一子一女——我的母亲和舅舅。岁月如梭,亲人们大多已离我而去,唯有舅舅的音容笑貌,在我心底愈发鲜活,成为我生命中最柔软、最珍贵的回忆。

  小时候,春节过后,我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福鼎桐山的舅舅家。那时从矾山经前岐到桐山,交通不便,家中又清贫,母亲总觉得大老远去看望至亲却没带像样的礼物,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然而,每次我到舅舅家,热情的舅母总是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临走时,我总能带回大包的福鼎特产,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礼物,以及或多或少的压岁钱,满载而归。

  舅舅时任福鼎县人民银行行长。在我的记忆里,他总是面带严肃,吃饭时也很少言语,只是不停地给我夹菜添饭,那双温暖的眼睛里,满是深沉的疼爱。那年正月初三,我独自前往福鼎。辗转几站,直到傍晚才到达县城车站。天正下着冰冷的大雨,我望着地上的一大堆行李,心中满是忧虑:表兄在上海忙于工作,无人来接我,该如何是好?就在我忧心忡忡之时,一位瘦弱的身影撑着一把大黑伞,稳稳地站在我的面前,那是舅舅!他照例没有笑容,但眼神中满是慈爱:“辉儿,我还以为你初二就会来呢。”说着,便帮我提起包裹,走进风雨之中。

  到了舅舅家,他的大衣已湿了一半。舅母忙不迭地喊道:“快脱下,换件干的。来帮帮忙,把火烧旺些,辉儿肯定饿坏了。”那一次,我在舅舅家住了近半个月。舅舅虽少陪我玩耍,但几乎每天回家,他都会给我带回一些小礼物,如小人书、小甜饼之类,让我倍感温暖。

  在我的少年时代,舅舅就像一本内容凝重的故事书,充满了神秘与力量。

  我考上大学的第一个春节,是在福鼎度过的。那时舅舅正忙于一个重点工程的招标预算工作,家中也比平时多了许多客人。客厅里烟雾腾腾,但舅舅从不抽烟。那些笑容满面、自信满满地带着大包小件走进舅舅家的客人,大多神情沮丧地带着原物离开。一天,我听到平素温和的舅母与舅舅大声说话。我清楚地听到舅舅说:“谁叫我管钱呢?穷要有志气,富要光明正大。”舅舅走出来,看到我站在外边,便叫我进去,与我闲聊了几句家常,言语简洁明了。他看到我胸前刚挂上的一枚写着“难得糊涂”的徽章,沉吟片刻,语重心长地说:“辉儿,刚才你都听到了。人生在世,不能难得糊涂,舅舅不希望你过糊涂的人生。”

  我即将远赴他乡上大学,舅舅却未能前来送我。那天,他因病住院了。听母亲说,舅舅的病源于“文革”时期的一次重伤。当时,造反派逼迫舅舅说出违心的话,诬陷一些老前辈,舅舅坚决不从,被打成重伤,以致中年的他,在病痛的折磨下,瘦成了风中的一株细竹。

  上大学后,我常给舅舅写信。尽管他事务繁忙,但回信却很勤。舅舅曾经在上海交通大学学习过,文化程度高,字也写得极好。每读他的信,我都能收获许多,不仅是满满的爱,还有深刻的教诲。这些信件,至今我仍乐此不疲地反复阅读。

  我最后一次见到舅舅,是在他的追悼会上。我看到了他的遗像。在福鼎殡仪馆的广场上,挤满了舅舅生前的亲朋好友。哀乐声中,我们目送舅舅渐行渐远。此时的舅舅,可以坦然地接受悼词中的每一句赞誉,也可以接受我们心中涌出的热泪与诗行。

  后来,福州工作的表兄送给我一件舅舅的遗物,那是一张发黄的相片,照片中,穿着开裆裤的我被瘦瘦的舅舅抱在怀中。

  我永远感受着一个平凡人灵魂深处爱的温暖,以及心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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