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里的家乡

　　黄通游

　　有人说这一生我们都在寻找的就是那两个字。在宣纸上它们可以被轻轻擦去，就像我们从未来过，可是对于一生都在漂泊的人它们犹如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

　　故乡，我轻轻念出你的名字，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走不完狭小的青石板路在家门口徘徊悠长，见证了我童年的所有时光。你看见儿童放学回来拿着糖葫芦跑在夕阳里的快乐身影；你看见累了一天的老牛嘴里嚼着干草在路上快乐的“哒哒”回家身影；你还看见年轻村姑捧满满一木盆浣洗完的衣服从河边走来，她的面庞还带着水一样的娇羞，碎花裙在春天里犹如一朵绽放的花；你看见一筐筐稻谷沉甸甸的被扛在肩上，在金秋里像一个个摇晃的葫芦，农民们两颊下的汗水如雨注。

　　我的家在钱库。如今“钱库”这两个字是我歌喉里绕不开的两个音符，就像一个do音和so音。是的，有家的根才是家乡，有父母在的家才是家乡。小时候最享受的就是午后搬着小板凳坐在家门口，听爷爷讲过去的故事，那时候阳光暖暖的，爷爷的叙述也缓缓地如家门口得这条静静流淌的河。

　　我的后院有一处小石屋，最早就是家里养猪的地方。记得那时候父亲刚刚把一只小猪仔抱进猪窝，我远远地看这头小猪仔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父亲说他还特地给它称了下体重有二十三斤。于是每天我放学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院子里看这头小猪仔是不是长大了，它果然不出父亲意料，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母亲就是这么说我小时候的。半年多后我在凌晨睡梦里听到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小猪仔已经长成五百多斤的肥猪，它仍然逃不过命运，因为父亲要用它和一两千斤的粮食换取我们四姐妹的小学学费。

　　家里陆陆续续养过一些猪，猪笼草，青草，烂菜叶，还有剩饭剩菜都是它们的口粮，一只只猪仔从这个小猪圈里被抱进去再养大被赶出来，但我都不记得那些猪仔的名字了，若干年后在农村都禁止养猪的情况下，这个空空的堆满杂物的猪圈让我还是想到那一头白白胖胖的二十三斤。

　　爷爷不知从哪里采来一颗桃树在院子里种下。在偌大的空地里，它紧紧挨着小石屋和鸭棚那么不起眼，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旁边还有废弃的菜地。我开始担心它今后的命运起来。比如它会不会被麻雀和虫子啃光叶子，比如它的细细的枝干会不会被雨水打折，会不会被大风连根拔起，会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无情的偷走。

　　我的担心还是多余了，眼看着在一片杂草丛生的土地上，这颗瘦弱的桃树一年年的长高。为了保证它的更好生长，爷爷把他移到了鸭棚旁荒芜的菜地上。时间一天天的流逝，因为学习和工作渐渐的忘了后院的这颗桃树，一天上班回到老家，看到了这颗久违的桃树。只见她浑身披着洁白的衣衫，在微风的吹拂下桃树轻轻摇曳她美丽的身姿犹如一位将要出嫁的姑娘。阳光照耀下这一朵朵花蕊宛如一颗颗洁白的玉嵌在了树枝上。

　　这是我印象中桃树开花和结果的第一年。抬头看着满满的绿叶把整颗桃树遮满，不怎么大的桃子们零星的缀在枝头可爱极了。母亲说如果枝叶太繁茂就会影响桃子的生长。为了让更多的桃子结果，父亲没少忙活。他拿来小锯子锯掉了多余的枯枝干，并且把多余的树叶给剪掉。父亲还加了一些打虫的药水防治甲虫们的肆虐摧残。在父亲精心护理的到了第二年的时候，桃树奇迹般地焕发了新容颜。一颗颗硕大碧绿的桃子挂满了枝头，像是夏天的炫耀。我摘下一颗在嘴里尝了尝，哇，好甜。

　　只可惜爷爷没有等到桃花盛开满树结桃的时候，在这颗瘦弱的小树苗长成一颗茁壮的桃树时的一五年，我的爷爷永远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八十二年的水乡。我的家乡越来越瘦了，可能我现在已经长大并且慢慢的老去。在我的眼里家乡就越来越小，比如隔壁的比爷爷小很多岁的写得一手好对联的阿公，比如对面每天扛着锄头掘菜地的阿伯，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人，都渐渐地消失了。

　　“阿麦阿麦你莫哭，阿爸走去赚铜钱”….这一首首蛮话童谣就像母亲哄我睡觉的催眠曲，伴着我成长也伴着我忧伤。

　　我的家乡是父亲的镰刀下黄澄澄的稻香一片；我的家乡是灶火的期待声中升起的一缕缕炊烟；我的家乡是门前的这条不息的小河；我的家乡是那处荒芜的篱园。不管我们身在何方，不管我们得意或失意，家乡犹如一盏温情的灯火，永远在为你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