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手记 如此云云三十年

　　吴合众

　　时序轮转，一年终，一年始，一些平台不免推出年度盘点的视频，或如此打工30年，或温暖的过去一年云云。有的被下架，有的被流传。普通人的酸甜苦辣咸，又何止此刻此时。想到1940年代，刘文典论温李诗：“什么是诗？下个定义说：诗是人的思想感情用美的组织与声调所表现出来的艺术形式。……用‘观世音菩萨’五个字来概括，意思是作诗要包涵三个因素，第一是‘观世’，指的是生活阅历，第二是‘音’，要有美的声调，第三是‘菩萨’，即必须有伟大的同情心。”今日许多诗文，真是完美避开这三点，一些视频倒是或多或少接起这个旗帜。本月忙碌，读书四种。

　　刘文典传，章玉政著，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18年7月第1版，2020年8月第2次印刷。

　　狂人刘文典：远去的国学大师及其时代，章玉政著，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5月第1版第1次印刷。

　　两本关于刘文典的传记通读一过。同一个著者，面对同一个传主，虽然时隔多年，又在立传的切入点和资料的收集上下了许多功夫，但很多基本资料还是差不多，有些章节文字亦不免重复引用。再比照章玉政编著的年谱互相对照着读下来，其间种种，还是一目了然的。人之一生，无论当时于时代中多么风起云涌，无论成王败寇，最终不免被几百页的一册书全然涵盖，也是一声叹息。而且，更多人一页纸也就概括了。传记中对刘文典当年受普洱磨黑土司(大盐商)张孟希之邀，到磨黑一事交代甚详。刘受邀坐镇磨黑中学，一则为张之母写墓志铭，一则作一游记为磨黑鼓呼。为此得到张优渥回报，临行并赠烟土50两。也因为此，闻一多上纲上线，最终裹挟清华解聘刘文典，让吴宓大为不满，深为痛愤，以酒浇愁。后闻一多遇刺身亡，西南联大校友聚会追悼，吴“走避之”。之后不久朱自清复倡议清华校友募捐，朱自清日记写道：“雨僧未捐助”。可为彼时学人往事添别样一笔。

　　刘文典全集(增订本)，第五册，刘文典著，诸伟奇刘平章主编，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12年10月第1版，2017年12月第2次印刷。

　　刘文典文集第五册主要收录刘的诗、词、文、书信、译文，以及时人的回忆、日记、启事等等，包罗万象，卷帙浩繁，可见张罗者的竭尽全力。诸伟奇在《台湾访书记》中写道：“刘平章先生……二十年来他为刘文典全集和其他相关书籍的出版，为了了却在那个特殊年代他所未能恪尽的孝道，他出钱(这趟来台，我们所有的花费，都是他一人出的)、捐物(将珍藏的章太炎、傅增湘的墨宝都捐给了安徽大学)，四方奔走，用尽心力……”，从全集收罗编著的效果观之，是为至论。刘文典在校勘之外，亦大量写作科普文章和政论文字，一些识见委实高过同侪。如论中西文化之沟通，“总是说西洋学问的什么原理原则，是中国古时已经有的，哪位圣贤、哪位学者早经说过的”，对此种论调，一针见血“看见现象提出问题是一事，解决问题建立系统又是一事”。不知道是否算是对早年在刘师培门下的拨乱反正。这番见识，放百年之后今日，也是振聋发聩。

　　城市社会学，郑也夫著，北京：中信出版社，2018年4月第1版第1次印刷。

　　这一册关于城市社会研究的著作，真是保罗万象。举凡城市的产生和变迁，城市的地理和生态，城市的类型和模型，甚至于城市中的农民工、交通、住房、公共空间、垃圾、水危机，无不涵盖，既梳理理论脉络，也分析现状现象。因为是在人民大学给研究生讲课的录音稿子，后来又经过六七轮的重复讲授，打磨得通体透亮，明白、晓畅、朴实、亲切，有兴趣了解城市社会的可以一阅。再版后记中，郑也夫曾言：“说到根本，城市社会学不是某种理论，而是不断更新的经验知识。”确实，时至今日，距离这书初版已经过了20年，今日的城市经验知识迅猛发展，已非当日理论可以涵盖，但他用这种理论，在课堂上又特别注重指导学生写经验性文章，经此锻炼出来的那批学者，想来已经活跃在今日社会学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