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陈又陈

　　搬家，既辛苦又愉悦，既期待又惆怅。住新居总会令人盼望，同时又往往对旧居怀有留恋之情。一边要迎新，一边要弃旧。处于新旧交替之中的人，有时就会有一种矛盾的心理。

　　过去的搬家主要是受条件的限制为了栖身而“寻居”，如今的搬家大多人却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环境而“择居”。我从小到大算起来共搬过十多次的家，从农村到城镇，有自房有租房；有公房也有私房；有小房也有大房。那些旧物旧家俱不知被倒来倒去折腾过多少回，在那些艰难的岁月中，也习以为常了。

　　搬家是累的。我与大多人一样，从小经常会在地上看蚂蚁搬家，一队队长长的队伍，一行行有序的排列，来来回回，忙忙碌碌，令人感动。也曾看到燕子做窝的经历，飞来飞去，进进出出，那么艰难、聪慧与勤劳。搬家与做窝一样，都是辛苦活。动物都如此，人还说什么呢？

　　我记忆最深的还是四十年前从老县城搬到新县城，那时虽然是单位分来的几十平方的宿舍，但感觉中却是一次历史性的“大革命”。因为就是从那次搬家后，才正式进入了当时感觉很“现代”的生活环境。从历史上长期用的马桶变成有自来水冲的便池，从没有卫生间到有单独的卫生间，从没电视到有电视，从没阳台到有阳台，特别是从有始以来烧煤球的灶台变成后来用上了液化汽……感觉一切都有“脱胎换骨”之变。这已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总认为这次就是自己最好或最后搬的家了。谁曾想后来又搬了多次的家，虽然不能与别人相比，但自己比自己感觉是一次比一次好。

　　搬家，在人的一生中虽然还算不上大事，但给人的印象却特别深刻。真正的搬家确是累的，一个家庭总少不了盆盆罐罐，件件箱箱，大大小小的东西。有的实在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拿书来讲，现在基本很少有人看重了，而我每次搬家时总忘不了书，总会把那些旧书新书打成一捆捆，一包包，从旧家搬到新家，从这家搬到那家，也不知搬来搬去有何意义。整理，打包，装袋，大多要自己搞。其实搬到新居处后，大多还是放着成为一种摆设。家人说现在还有多少人看书呀？况且有的从不看书的人也并非比经常看书的人混得差呀？这话似乎很现实。不过，我还是比较固执，总舍不得丢。

　　现在的人搬家已换上了新名词，叫做“拎包入住”。多轻松呀！什么旧俱旧物尽可丢弃，弃旧才能迎新嘛。其实大多衣服、包括书报之类的东西搬到新家后也没真正达到“物尽其用”。我后来的一次搬家中也曾享受过近乎“拎包入住”的轻松待遇。但到了居房后，心中总有“还少了点什么”的感觉。

　　今年老父亲去世后，我们一家子女就忙着在老人家中整理旧物，惊奇的发现父亲更加“念旧”，他竟把五六十年前的书、证件之类的东西保存得好好的，一大堆一大堆，几十年来每次搬家他都舍不得丢。我想，父亲的一辈子搬的家更多。那些近乎“文物”类又并非古董的东西，其实并无多大价值了，而他老人家还是很珍惜。其中就有五十年代父亲在报上写过的并发了黄的旧报纸，还有许多剪报，有他工作过的笔记本，有文革期间的多种徽章，还有敏感时期的有关文件资料等等。期间惊奇地发现还有二本很有趣的“证书”，一本是1956年父亲参加地方《预备役军士和兵证明书》，上面还盖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红印与彭德怀签名。另一本则是1958年母亲参加扫盲班学习时的《识字证书》，上面还注明“学完扫除文育阶段课程，成绩合格，准为毕业”的字样。看到这些就如找到古董似的，好奇又感叹。仿佛看到了父亲那种念旧的脸色中对我们诉说着过去美好的回忆，是那样地愉悦，那样地有激情。

　　其实，人有时偶尔去翻翻旧书，看看旧物，从“往事如烟”中或许能找到一些当初难忘的趣事。一张旧照，一本旧书，一件旧物，或会勾起许多温馨的回忆。如果说喜新厌旧是人的本能，那么睹物思旧，回忆往事也是一种心灵的慰藉与心理的快乐。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这种感觉更加真切与自然。它是一种激情的回放，一种思念的回归，一种旅途的感慨，一种晚年的宽慰。

　　人一辈子不管家搬得有多远，住得有多好，忘不了的总是最初时的思念，有童年的美好记忆，有入世的人生憧憬，有埋在心底无法摆脱的乡愁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