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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官山岛

发布时间:2023年12月12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渔父

  2022年12月7日,阴。上午10点多,老翔开车来接,去官山岛,约了很多次,终于成行了。经过金乡路,在老街临时菜场买了猪蹄和蔬菜。约11点到达中墩码头,坐上一只敞篷的铁壳船,驾驶者老杨,因跛脚,站立时头脸都歪着,看着有点像乡村二流子,但人颇时髦,穿着枣红色的皮夹克。他是老翔在官山岛养蜂后认识的朋友。

  因为敞篷,船上海风随便鼓荡,我赶紧把厚棉卫衣的帽子戴上。

  铁壳船稍稍驶出港口,就可以见到官山岛了。官山岛,官山岛,是不是因为它看起来像个戏台上的官帽子呢?海水浑浊,浪很小,航道两旁都是紫菜养殖区,扦插着密密麻麻的竹杆,围着的一片片黑色的东西即是紫菜,也有几块暗绿色的,老翔说那是海苔,其实海边人叫海青。如果不是阳光普照,海水蔚蓝,一只船开到大海中,总是感觉十分荒凉。茫茫大海不知边际,坐在船里的人,好像也不知要去往何方。听着船上马达单调的愤怒般的噪动声音,说话很困难,要说只能大声喊,海边人的大嗓门大约就是这样练成的。

  20多分钟到达岛上,道观下边一个淡蓝色的直立的大油罐,据说这个油库曾经弃用一段时间,前不久有人租用了,现在又开始贮油汽,见到蔡道长,一个满脸沧桑,留着白胡子,精神头相当不错的老者。握着我,他的手硬而有力。

  道观里有好多人在做事,要吃素,占用了厨房,我们的午饭只能在油库管理者的厨房操作。老翔与看油库的男子喝了一点酒,那人说,他的弟弟是油库的股东,自己去年摔断了腿,不能下海,就来看油库。单身汉在一个孤岛上(道长也时常不在岛),日子够呛,精神头实在差,好像一直没睡醒。

  中午稍事休息,老翔开始清理蜂箱,连续几个月干旱,接着持续下雨,三个月没来管理,蜜蜂差不多跑光了,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没有蜜蜂的蜂箱,会被其它昆虫占领,要一一清除,挺累人的,原来养蜂还有这一出,不到现场是不知道的。老翔在干活,我在边上拍视频,与他聊天,抓了一只壁虎来玩,海岛壁虎不怕人,老翔笑说,它可能从没见过人,所以不知道怕。又发现了两个白色的壁虎卵,放在一张餐巾纸中,想带回来看小壁虎孵出,结果后来被我弄丢了。丢了也好,丢在海岛上,算是逃过我的毒手。

  晚饭时,老翔叫道长过来喝一点酒。道长是个民间奇人,他说自己"吃"两个姓,姓蔡的爷爷走了后,又招来一位姓郭的爷爷,相应的他也有两个名字。原先做过小商贩,四处奔波,60多岁时才当了道士,有儿女,平时喜欢到处建宫庙,家在矾山,年轻时因盖房子事,引起过极大的纠纷,身体被伤残。这个晚上,他说了很多话,好像一辈子太多的经历在肚子里闷太久,需要一吐为快,而他的个性在几十年磨难式的生活中,没有被挫掉,似乎越战越勇。老翔说,他其实有点双重人格,有些事又很糊涂。听他聊了那么多,他的思维基本接近于《水浒传》中武松、李逵的逻辑。说逻辑也许太理性,其实更像某种精神上的应激机制。这也可以理解,这是他的认知天花板。他七十四岁了,犹生龙活虎,虽说精通江湖伎俩和洞察人性的弱点,但并没有沦为妖道之类。

  夜里风大,我早早上床,想着这大海上的一个孤岛,早年那些生活在这个岛的渔民,他们是怎样度过漫漫长夜的。如果把时间比喻成一条高速公路,这个大海上的小岛就是被这条公路拋出去的一个时间孤岛。而置身其中,空间的疏离感又大大增加。大海是塑造地球的重要力量,也是塑造国家、民族和人性的重要因素。一个身处孤岛的人,肯定与置身于都市且生活其中的人,会有诸多的不同之处。

  第二天早上醒来,天晴了,回望大陆的山峰之上,飘浮着片片白云,整个人顿时清爽了。老翔一早就去干活。感觉精神尚可,就一直往山上走,碰到更早起床,登上官山岛的峰顶,又下来的几个人。一妇女说,到山顶,仙度去。听了不想上山的也想上了。坡度不陡,身体虽没完全康复,到山顶也挺轻松。山顶的视野确实好,加上这天是晴天,蓝天,白云,大海,岛屿,山峰连绵的陆地,一览无余。拍下边上两个小岛屿的照片,待回去后,再问问道长叫什么名。小岛屿一座像浮在海面的鲸鱼,一座像航行的潜艇,阳光透过云层照着它们,眼前的气象顿时阔大起来。看到好几丛开着蓝色聚伞状花的兰香草,小小的紫花开在荒野上,我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它的安静和自足。而石崖上很多九死还魂草,呈现的又是一种顽强的生命力。

  慢慢下山,没有疲劳的感觉。回来洗脸涮牙,道观边上的蜂箱,老翔已清理好,又要去大沙岙的寺庙,清理放置在那里的蜂箱。又和他一起上山,穿过一大片油茶林,少部分开出白色的花。老翔说,往年这时候满树是花,今年开花的很少,难怪没蜜。前面的低洼处,站着几棵高出众树之上的,像雨伞撑开的鼓钉树,此树学名樗叶花椒,枝叶疏朗舒展,很有热带雨林的风貌。老翔说,它的嫩叶如香椿,但比香椿更好吃,更香。难怪又叫椿叶花椒。回来后,翻《温州植物志》,说此树为芸香科花椒属植物,而香椿为楝科香椿属植物。花椒属的植物大多天然带着芳香的基因,有好几种就是日用的香料。此树的树皮制成中药,称之浙桐皮或海桐皮。老翔说,这岛上早先有林场。那说明原来岛上有较大的树,可惜这些树在大炼钢铁的时候被砍了,否则现在肯定相当壮观。穿过一片高大的茅草和荆棘,看到一棵高大的松树,慢慢进入了类似原始森林的树丛,迎面而来一大片木麻黄林,披针形的树叶划在脸上,凉凉的,而地上铺满厚厚干枯针叶,很干净,坐上去很舒服。树越来越密,从山坡往下走时,听到前方有人说话,老翔打了一声招呼,对方听到了,问,你们是谁啊?我开玩笑地说,我们不是妖怪,放心。再走几步,就看到一老者和一中年人,在清理埋入草丛树丛中的小山路,双方聊了几句。这时,我发现路边生长着两小丛兰花,十分吃惊,兰花的种子是通过风来传播的,那絮状的种子要从大陆刮到这个海岛,就像一块石头要投掷到月球上,太不容易了。到达三慈寺,老翔上屋顶清理蜂箱,帮不上忙的我,走到下面的大沙岙,看到几间简易的房子,又旧又破,水泥地上坐着四位中年妇女,晒太阳,海岸的石卵滩上,一位瘦瘦的中年人在推船。他说,这里住着七八户人,都是大渔的,在这里种紫菜。海水轻轻抚慰的石滩上,塑料垃圾很多,否则这里是个很好的地方。

  蜂箱挺多,清理起来很耗费时间,我回来坐着,坐久了,有点冷,到房间里躺了一小会。到了中午,正在做事的妇女请我们一起吃饭,老翔谢绝了,说我们是吃荤的。我心里暗笑。一妇女送来两个柚子和食物,剖开一个,太酸,吃了一个榴莲饼。又一妇女送来两块糯米糕。近下午一点钟,老翔的活才干好,把清理出来的蜂箱夹板,打成三包,用绳捆起来,挑着走上山坡。我拍了一张照片,调侃他是“苦命的养蜂人”。我想,他养蜂本是为了好玩,结果却摊上苦差事,呵呵。

  回到道观,两点差不多了,简单吃点午饭,两人决定离开官山岛,回灵溪。油库管理房的水管坏了,那个看管油库的人,一听老翔要走,差点哭了起来。轻心头的老翔,只好紧脚紧手帮他修好。另两位在岛上做事的人,叫我回去后,好好写写官山岛。我心中也有写它的渴望,但这孤岛如沉重的往事,失落在波涛翻滚、浊浪点点的茫茫大海上,我要像那艰苦的渔民,懂得如何去打捞。

  船到陆上,一个渔民在码头晒鱼干,向他打听我看到的岛礁名字,这片海域几个主要岛屿,问了好几个人,终于大致弄清楚了。最大的官山岛,靠近官山岛,朝东,像鲸鱼的一个叫斩鼻头礁,在它的前方不远处,一个很小的岛叫交杯礁,之前也叫八学士;朝南的一个像潜艇的,叫扦担礁,在陆上码头也可以看到一小点;官山岛右侧靠近大陆的,大的一个岛叫大网山,据说以前渔民在这里做“大网”(即定置张网作业),所以这样叫。它边上一个小礁岩,叫浮动礁。

  是的,当我回头看它,在海水的摇晃下,它好像真的轻轻地浮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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