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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琼

发布时间:2023年11月23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颜怡选

  2004年的秋天,我身处西安,在温州人开的理发店里打工。某次在理发店委派外出学习的路上,阴差阳错地认识了花琼,俩人阴差阳错地聊起了天,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后竟又阴差阳错地与其成为同事。

  花琼做理发之前是学烧烤的,花琼嫌烧烤这行当太乌烟瘴气,平日烧烤食物时顺带连自己也烤了,索性辞职不干。后花琼的家人托关系,替他谋了份殡仪馆的工作,这厮在新岗位也没忘了表达对老本行的热爱,头也不抬地向询问死者家属:“请问你们要烤几分熟?”

  死者家属听后一怔,不禁悲从中来:“什么几分熟,你以为这是烤肉呢!”遂怒冲冲跑到殡仪馆领导办公室哭诉。

  殡仪馆领导了解事情原委,好言相慰,不料对方不依不饶,非得给个说法不可。领导为了平息众怒,将花琼叫到办公室训斥一番,不想花琼年轻气盛,当众顶撞领导。殡仪馆领导撂下狠话:“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就这样,花琼光荣下岗了。再后来,花琼辗转进入了美发这一行,又辗转与我成为同事。

  转年“五一”,老板大发慈悲,破天荒给员工放了一个星期的假。闲来无事,我和店里另一个同事司徒爱去了一趟花琼在山西的老家。三人选择最实惠的交通工具——绿皮火车出行。正值“五一”黄金周,车上人满为患,因是临时决定出行,买不到坐票,三人硬是站在汹涌的人群中挤了几个小时,权当健身。

  火车到站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下了车,三人几近虚脱,急需休憩之所,休养生息。我问花琼,你家离这有多远?花琼面向远方,背对着我,努力回忆他家所在的位置,半晌,答曰:“在那遥远的地方。”

  无奈,此时天色已晚,三人只能就近借宿,明日再赶路。车站旁边有很多穿着暴露的妇女在拉客,看到我们手提行李,纷纷围上来询问是否需要住店?我和司徒爱正愁没地方落脚,忙表明意愿。那些妇女闻言,顿时两眼放光,争先上前欲帮我们拿行李。

  花琼大吼一声,挡开众妇女的双手,拉着我与司徒爱突出重围。待脱身,花琼骂道:“你们俩连那种店也敢住,保准你们晚上住进去明天穿裤衩出来。”

  我和司徒爱当场接受了一堂深刻的社会实践课,乖乖跟在其身后另觅住所。走了约莫十分钟,花琼在一条偏僻小巷里的一家小旅馆前停下脚步。旅馆老板见客到,赶忙满脸堆笑迎了上来:“三位住店吗?”

  经刚才一事,花琼已然成为我们的代表,我和司徒爱沉默不语,望向花琼,只见他朝老板点了点头。旅馆老板随即将我们领上二楼。我抬头看了一眼楼道,斑驳的墙面,刻满岁月的痕迹,如同老者的脸庞,沟壑纵横。看来,这房子有些年头了。

  “老板,住一个晚上多少钱?”我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五块钱。”老板回头朝我笑了笑。

  司徒爱听到这个价格,诧异得下巴快要掉到地上。我拉了拉花琼的衣角:“花兄,你是怎么知道这个风水宝地的?”

  花琼笑而不语。说话间,旅馆老板已将我们领到房间里。我举目四望,房间总体还不错,对得起这个房费,但问题是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司徒爱转头问老板怎么睡?言下之意是叫老板多搬张床来。

  旅馆老板好像经常碰到这种情况,走到床前比划着,教我们如何节约占地面积——占床面积,最后总结道:“你们挤一挤,没问题的!”

  当晚,按照老板传授的方法,我们蜷缩身子缠绕大腿抱在一起睡,我发现这个睡姿是我有史以来摆的最高难度的姿势,没有之一。奇怪的是,那晚我们却睡得出奇地香。

  当夜无话。

  翌日清晨,三人坐上了开往花琼家的客车。途中,我们辗转换了好几种交通工具,最让我难忘的是那辆载着我们颠簸了十几公里的拖拉机。拖拉机行驶时,振动不止,人坐在上面像是坐在按摩器上。连续按摩几公里,只觉屁股发麻,似有开花之势。

  下了具有按摩功能的拖拉机,三人又步行了几里山路,终究抵达花琼口中那“在那遥远的地方”的家。

  花琼外出打工,极少回家,老父亲一人留守山里。花琼他爸对我们的到来极为热情,拿出旱烟袋招待我们。我和司徒爱不会抽烟,笑着连连摆手婉谢。花琼他爸与我二人寒暄几句之后,便笑着坐在门槛上抽起烟来。

  只见花琼他爸手持旱烟袋,动作娴熟地将烟锅伸进装有烟丝的烟荷包中,手腕略微转动几下,烟丝便进了烟锅,装填完毕,用大拇指在烟锅上反复摁压。右手掏出火柴,点燃,“扑哧”一声,火光腾起,在火光扑向烟锅那刻,花琼他爸猛吸几口,随即闭目,从嘴里吐出大大的烟雾,甚为惬意。

  夜幕四合,山里的夜晚格外地静谧,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动物的鸣叫声,愈加显得夜的深邃。关了灯,眼前就像一块凝固的墨,只有夜空中的点点星光,点缀着暗淡无光的黑夜。

  晚饭过后,几人闲聊几句,便上楼睡觉。睡觉的地方有点悬,三人的房间在房子最上面的一个小阁楼。晚上就寝得爬上一条摇摇欲坠的木质楼梯,该楼梯的历史和故宫一样悠久,据说是花琼他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人踩在上面吱吱作响,很有节奏感,这使得我和司徒爱这两个踩惯了钢筋混凝土楼梯的人觉得很新颖也很害怕。

  动物们不甘寂寞,为了迎接远到的客人,乐此不疲上台表演:老鼠明目张胆地在楼板上讲相声;猫在屋顶上表演口技;蚊子则在耳边给你新闻联播……

  三个人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逗留了几天,便准备返程了。花琼他爸执意要送我们一程,三人拗不过,只好让花琼他爸送一小段路,不曾想,花琼他爸却一下子送出好几里地。在三人的反复劝说下,花琼他爸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花琼望着他爸佝偻着身体,步履蹒跚,眼角不禁泛起了泪光。

  我上前拍了拍花琼的肩膀,安慰道:“花兄,好好工作,以后让你爸享享清福。”

  花琼眼含热泪,不住地点头。

  与来时一般,三人又坐上了回程的拖拉机,接受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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