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有意义的旅游片段

　　亚丁

　　我们终于来了，从温州到成都，转拉萨，飞得恍兮惚兮，不想走了。而子曰竟然在天上睡着了，这小子胆子够大的。两个小时的飞程，让我对飞机充满了敬意，其实是对那些造飞机的人，能够把人送到天上，还能送到目的地，这就是了不起。

　　下了机，我有些后怕，甚至感觉自己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喘着粗气问，子曰，怎，么，样？

　　子曰的话顺溜多了，怎么了爸爸？我没事啊！

　　我的脚像踩在棉花堆里，好在喝了半瓶“氧之泉”，总算勉强喘过气来。子曰却没有任何高原反应，让我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子曰说，爸爸，你的嘴唇都变紫色了，是不是晕乎乎的讲不出话来？我们回家吧。小家伙东瞅瞅西看看，一脸惊讶，突然张开双臂作飞机状朝前冲刺。

　　儿子，你，骗我，的吧？我紧蹑而上，儿子，戴上，亲子带。

　　子曰哈哈大笑，不带亲子带，我也是你的儿子。爸爸，你真的是个傻瓜加结巴。关于这个亲子带，是我的发明，是一截带弹性的蓝色带子，一头扣在我的左手，一头扣在儿子的右手，最长距离可以达到两米。如同电影里经常看到的警察带犯人的手铐，临行前，妻说，这可是个爱心手铐，把你们俩都铐在我的心底里。后来，我查了一下百度，竟然也有一种亲子带，不过那是刚会走路的婴幼儿戴的一种护具，也是为了防止走失和摔倒，可惜那个怎么看怎么像是溜狗。

　　我按照小李的叮嘱，提前10天服用了高原红景天、飞机到达西藏后又服用了高原安、还准备了西洋参嚼片。当然当然，丹参滴丸是不能落下的。可我还是反应了，该来的总会来的。我这样安慰自己，又看了看儿子，心总算稍稍安了下来。

　　接机的是小李，一身飒爽，满面妩媚，看来受到爱情滋润的女人是最美丽的。

　　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秀。

　　子曰大叫着冲了上去，姐姐，我想死你了！这个桥段像极了冯巩在历次春晚上说的，我站在那里一边喘气一边笑，左右不见小余，抬眼询小李，小李抿嘴，他在车里不敢下来，害羞吧。

　　子曰已经扑到小李怀里，嚷着，一个汉子还害羞，姐姐，小余叔叔是不是欺负你了？我揍他屁股。

　　是啊是啊，他欺负我了，子曰要帮姐姐报仇。小李又笑，哟，都捆成个大粽子了，还系上红领巾，我们的子曰长大了。

　　我也笑，子曰，不是，大粽子，是个，大红包，妹妹，祝你们，幸福，快乐。

　　这个大红包可吉庆嘞。小李撂了一下刘海，哥，这次你们能来，我真的真的真的很高兴。

　　我说，我本来，就想，走的，子曰，也说，今年，是个走年，再说，你的短信，一来，那我就，真的，真的，真的，非走，不、不可了。

　　上次哥说是目走，这次该见神了。小李还在抿嘴。

　　我其实很担心子曰，怕他有高原反应，看来还好，倒是我有些结巴了，讲话只能用“海明威式”的短句。他没，什么反应，倒是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了哟。我努力朝前走，走吧，去看看，害羞的，小余同志。

　　我们见到的小余像个羞答答的姑娘，一脸的姹紫嫣红，简直与小李换位了。

　　子曰对着车灯做鬼脸，小余叔叔，你理这么短的头发，当和尚了？

　　小余的眼睛瞪得像个驴驴，你、你怎么知道？

　　子曰撇撇嘴，傻子都看得出来啊！小余摸着头说，哥，这儿子要的。我有很多话，却只能微笑。

　　子曰又问，小余叔叔，你换新车了，发财了呀？

　　小余的嗓门顿时大了起来，是啊，是啊，你看这车灯，这轮胎，这挡风玻璃，这颜色，全是新杠杠的。爽吧？

　　我瞄了一眼车子，果然是新杠杠的，一切都是新的，四驱的牧马人吧？好。

　　子曰转到屁股后，念着：J-e-e-p，Jeep，爸爸，大力水手啊！

　　我朝子曰竖起了大拇指，儿子，你还记得，记得大、力水手，的故事啊？

　　子曰骄傲地昂起了头，我当然记得，爸爸说过的，我都记得。

　　五年前，家里置车，我坚持要购买四驱Jeep，我的理由是，等子曰长大了，可以带他天南地北地遨游。妻没置言，我知道她想买小型车，理由有二：省油，男女均可驾驶。特别是后一点，让我无法不妥协。在这个“讨价喊价”的过程中，我给子曰讲了一个故事，我说了Jeep这个名称的来历，是跟一个叫大力水手(Popeye)的动画片有关，Jeep出现的时候，正当大力水手在美国热播，片中的一只非常活泼的小狗也叫Jeep，传闻威利斯公司抓住商机以此命名，从此Jeep风靡世界。其实关于吉普，比较正规的说法是，1941年在美国俄亥俄州托莱多诞生。吉普的发音，是源于一种四分之一吨重美国军队侦察车的名字——通用功能(generalpurpose)的两个英文单词词首字母“gp”连续读音的效果。当时战火纷飞，精明的威利斯公司意识到了“吉普”这个名字的巨大感召力，不失时机地把它注册成了自己的商标。从此“Jeep”这个词就成了一个汽车品牌的名称，不再局限于特指哪一种汽车。

　　小余不无得意地说，哥，我们有了这辆车，就可以轻松应对高原路面了，再也不怕冰块和沙砾了。

　　牧马人是越野之王，走西藏正好。我对小余说，老丈人，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小余挠头傻笑。笨狼。

　　灰太狼。

　　前一句是小李说的，后一句自然是子曰了。小李已歪歪拉着子曰上了车。

　　小余还是傻傻地笑，哥，紧话慢讲，你先上车，我与你慢慢讲咧。

　　小余的四驱越野车飞得欢快，嘴里也欢快地哼起了歌。

　　记得临行前，发了一条微信：三月，西藏的冰尚未融化，我带着儿子去流浪。

　　朋友圈留言：“危险，注意安全”“一切顺利”“备上红景天”“多拍照片”等等。谢谢了。

　　子曰已经系上了红领巾，小学一年级是个重要的阶段，这是打基础的时候，刚开始我还有些犹豫了，后来，妻说，去吧，带上儿子，他要走的路还很长，让他走出校园吧。妻对我们的支持来源于上次的行走，她看到儿子长大了，也看到儿子跟父亲一起生活的好处——母亲教细节，父亲教气节嘛——他已经长大成一个小小男子汉了。

　　我们开始征询儿子的意见，他问，爸爸，西藏还有土司吗？

　　我曾经给他讲过一个叫阿来的作家写的一本书，里面提到了土司。

　　我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子曰挠着头说，土司会欢迎我们吧？

　　于是就来了，一路上，子曰一直系着鲜红的红领巾。这也是风景。

　　按照子曰的思路，这是一次有意义的旅行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