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偶遇历史老师

　　秋心花语

　　清明时节，我回乡扫墓。扫墓不但是亲近大自然的踏青活动，也是重要的传统：回望过去，缅怀故人，提醒自己从哪里来。挽手健在的亲人，一起回家，感受眼前的安宁。

　　小小的镇，车辆不多，安静的小街蜿蜒，和溪水行进的方向顺路。沿街的老酒厂曾经做小有名气的矾山酒，现已经丧失了原来的功能。酒厂下来几步路，是老孙家糯米饭店，生意火爆。在温州，吃早饭是“吃天光”。摊位上，占据主角的是糯米蒸桶，纱布白净。高耸的蒸桶腾出袅袅热气，糯米香溢摊位，一靠近，就逼近，让人眼睛放光。

　　木桶旁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馅：肉松、榨菜、咸菜、咸鸭蛋、香肠、五香干颗粒等，包成内涵丰富的饭团。热腾腾的糯米颗粒饱满，裹住多样的口味，拌的油润了色，好吃也好咽，可能有个别糯米颗粒弥留在牙齿里，舌头卷来细咀，唇齿香甜，“打包”带走。

　　三十余年的糯米饭店，改革开放传承至今，年龄和我相仿，她坚守在这里，见证了小镇的繁华与人口锐减。关于小镇的改变，小店老板比我感受更直观。人们都往外走，升学、工作、赚钱、买房、搞对象，后来就越来越难回来了。

　　在这熟悉的土地上，我和外甥吃完糯米饭团，准备打包带给多睡一会的家人。我夸赞我的外甥，同时九年义务教育，他为什么这么细心、耐心。这时候买饭团的人多起来，开始需要围着摊子排队买。一定眼，瞧见人群中有一位熟悉的身影。咦，这不是高中历史老师(原来你也在这里)！我大概用2秒钟时间后悔不该因为天气冷穿着随意，侥幸外出碰不到熟悉的人。别来无恙，眼前的历史老师清瘦、着一副大眼镜，站立时头部略前倾，还是一憨厚学霸的样子。

　　穿着虽欠得体，硬着头皮向老师问好。老师说出我名字的同时，“我记得你跑步很快，学校第一名。”老师的陈述令我汗颜，我对老师的讲课内容早已飘之九霄云外……“第二名是谁？”我心里回忆着，数日之后回想起来，醒来热泪盈眶。

　　听说我现在做律师，老师便问我主要做哪一领域。我觉得三言两语讲不清，就戏谑地笑答“刺头”。“刺头”的种类，也许就像糯米饭的馅一样，有方有圆、有刚有靡。夸大了，是历史课本上的“讼棍”；平视之，不过一平凡的法律工作者——为“认真对待权利”的当事人的权利，而认真战斗；有时难免，在“威武”之下，显得渺小，显得以卵击石。

　　这时候老师的手机铃声响了，电话里头可能是催促他排队这么久还没买到，老师便顺应电话那头，和老板说糯米饭不要了。招手道一声再见，老师便往路边的轿车跑去了。啊，他本来是买糯米饭的，最终没有买上，匆匆走了。

　　我来不及告诉他我本来应该选择文科的。后来我在大学的近代史思修课上，我的历史老师平白无故给我打了98分，多年以后我才理解不是因为我的知识学得多好，是因为我演讲的时候表达“Idoubt”。历史老师看待每一位学生，用的是历史的眼光。怀疑和挑战给我本人带来很大麻烦，但是风景很好。

　　回想历史老师为人平和，课上叙事幽默，常用他略带沙哑但有磁性的声音自嘲，引起困顿人的注意，他的课堂我没犯困。校园里，他碰到学生会咧着嘴，友好地笑。历来，自嘲是很多历史老师的生存法则，历史老师在学生心目中的地位，不是很尊严，这容易造成一种外在印象，使他看起来是一个好欺负的人。

　　课堂互动过程中，容易被班级调皮的学生拿捏，我记不清了是否有时候引起哄堂大笑。

　　但这正是历史老师们不得不保全自我的方式。历史是一门很睿智但也残酷的学科，过于真实将无法出镜。

　　历史是什么？我说不出。但是历史不是一个缸，历史不是稻草人，历史更不是任人打扮的小网红。每个娃子的成长，都是历史的有机组成。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