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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川农事 割稻

发布时间:2022年10月24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李立民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家乡水稻种植改间作稻为连作稻以后,割稻的季节夏秋分明,早稻夏季收割,晚稻秋季收获。

  以刚捋来稻谷碾米,煮饭祭祀祖先,尝食新米饭过后,家乡的早稻即将开镰了。我们便从房梁上卸下上年度用过的稻船,从柱子间取下原来剁上去的带齿镰刀,选个黄道吉日,身穿长袖衣服,头戴箬笠,肩扛稻船,前往田间收割稻子了。

  一人动手开镰,众人陆续跟进,不一会形成了梯状的队形。大家左手把稻,右手握镰,沙沙地响了十来下,转眼间割下了一把稻子,再用右手扯住稻枯叶,往稻把下部往右一转,并将它叠放在各自随带的稻船上头。每只稻船可叠放两堆的水稻,一堆水稻的大小以两只手臂抱得起为准。那时候收割早稻,稻田是蓄水而不搁干的。两堆水稻叠放得差不多了,就将稻船推往临近烧焦泥灰场或打谷场的地方,再抱起水稻送往堆好,届时一并脱粒。

  所谓稻船,木制,形似家乡的磨架,不过比磨架稍高点,木料相对细了点,而架下加配了两根形如雪撬板的厚板条。早年,家乡种植间作稻,在田间收割早稻,用它来叠放、运输田行间所割的早稻。后来,改种了连作稻,但早稻的收割,仍然使用它来叠放、运输水稻。

  早稻的收割期,恰遇上了三伏天。尤其是午时割稻,上天有烈日,田间是热水,加上大汗淋漓、昆虫啃咬和稻叶划割,犹如人间的炼炉。这时,人若无健壮的体魄,是难以忍受的。

  其实,我们喜欢的就是这种人间三伏天,而最害怕的是农历六月台风天。倘若这时刮起了强台风,风雨交加,抢收的早稻也一朝一夕脱不了粒,即使台风前夕脱了粒的也一时没有天晒,眼睁睁地看着它滋长出了白芽,惹人心疼。还有一种更为难堪的状况,即已知悉台风即将来临,而时值稻谷才八、九分熟,我们可犯难了。割稻,自然就会造成一、两成粮食的直接损失,还要面临稻谷发芽而造成间接损失的风险;不割,任凭狂飙摧残,穗头的谷粒刮落也并非罕见。权衡利弊,有时只好听天由命。

  夏往秋来,晚稻熟了。这时,稻田早已泄水而较为干燥。我们收获晚稻,相对于早稻来说方便的多,割下的水稻一把把轻放田间即可,再等待脱粒。

  青少年时,我在家乡使用过三代的水稻脱粒工具,至于联合收割机那是近十多年的事。最早是使用稻桶脱粒。稻桶,圆形状,木质蔑箍,围以篾席,留一缺口,桶内置放由若干竹爿嵌于木框架上的稻床,桶底加固两根竹段,便于田间滑行。水稻甩打桶内的稻床上,谷粒遭受冲击、震动而散落于稻桶内。早稻脱粒,稻桶围着水稻堆转;晚稻脱粒,由双人拖着稻桶在田间流动。后来,有了脚踏打稻机,虽然还靠人力,但效率明显提高。再后来,又有了电动打稻机,其效率不言而喻了。

  那时,我们在焦泥灰场或田间脱粒的稻谷,用箩筐挑到晒谷场,一般由生产队里上了年纪的女人晒。她们头披毛巾,双手抖动着谷筛,筛去稻草末,再时不时拖木耙翻晒稻谷,并驱逐家鸡和麻雀的觅食。傍晚,夏吹东南风,秋吹西北风,她们一人高举谷筛筛谷,一人高举簸箕倒谷,迎风协作扬谷,扬弃秕谷及细小叶末。偶而无风,她们也用风车扬谷。风车,主要由木制的风扇、风道、进料斗和出料斗组成。手摇风车,利用风力吹送比重不同的谷物、秕谷和叶末,谷物从出料斗流出,秕谷和叶末则飞落出风口。

  傍晚稻谷若晒干了,一般会呼唤各家各户来分稻谷,生产队依据人口、工分粮多少来决定各家各户的数量。当然,早稻上场了,我们首先会肩挑船运稻谷送往粮食仓库,第一时间完成国家粮食征购任务。若当天不能晒干,又值晴日,日落前便推稻谷成堆,用谷印敲上白灰印,以防小人。当年,我曾经当过生产队保管员,也敲过谷印,次日早晨验印后,再由晒谷人推开稻谷续晒。

  夏天晒稻谷,最怕雷阵雨。雷阵雨,家乡人亦称之为西北雨,是一种伴有雷声和闪电的短时降雨,常见于夏季午后。时见西北上空,忽然黑云滚滚,雷声阵阵,并迅速地大规模运动过来,而晒谷场上的人们急得像热锅内的蚂蚁,有的执摊谷板推谷,有的倒用木耙推谷,更多的用畚箕装谷送往房屋大厅。瞬间狂风大作,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场上来不及抢收的稻谷泡了汤,而不一会,又雨霁天晴。晚年,我填写了一首《定风波·雷阵雨》,粗略记录了当年雷阵雨中晒谷人的窘态:“席卷乌云压翠冈,天来霹雳闪青光。早稻金黄场上晒,仍在,苍穹骤变惹人慌。男女老幼齐力干,难免,收藏不及泡成汤。来去匆匆何等惨,周览,已消风雨映骄阳。”

  长期以来,稻草是家乡农家的必需品。煮饭、烧焦泥灰和垫猪栏等,样样都离不了它。那会儿,家乡使用脱粒工具脱粒时,两旁分别或站或坐一人,手抽几根干稻草,将脱粒后的早稻草两把合一,晚稻草三把合一,用手中的干稻草往湿稻草草头一扎,扎成一束。稻草以束为单位分给各家各户。早稻的稻草挑至河岸、房前屋后等空地立晒;晚稻的稻草一般留在原地立晒,而晚稻田播种紫云英的除外。不同季节的稻草晒干后,我们一般将早稻草十束、晚稻草六束交叉叠放一起,用腿一压,草绳一扎为一捆,然后用纤担一头挑一捆,左手腋下还夹带一捆回家。一季水稻收割完毕,每家每户也堆叠起了草垛。夕阳之下,草垛旁偎依着几株老树,树荫处映掩着几间农屋,屋瓦上袅娜着几缕炊烟,美丽如画。

  如今,家乡联合收割机的使用,取代了传统的水稻收割、脱粒;耕地转包的水稻种植大户采用谷物烤干机,代替了人工晒谷;原来用以煮饭等用途的稻草,也都如数还田了。

  社会在变化,科技在进步,只是当初我预料不到的会是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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