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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川农事 车水

发布时间:2022年06月17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李立民

  儿子高中毕业前夕,学校高三段举办一场学生演讲会,演讲内容是求知与做人。老师邀我代表级段学生家长讲几句话,我难以推辞,只好应诺。我斟酌再三,侧重而简单地讲了些为人道德的道理,也涉及了幸福观的问题。我说,有苦才有甜,幸福来源于辛勤的劳动。并联系自身经历说明:夏日车水,傍晚精疲力尽,仰卧于河岸休憇片刻,我感觉是一生最为幸福的时光。

  我的家乡,地处平原。当年,家乡农业生产力比较落后,大队所属几个生产队没有一部动力抽水机,有时雇用邻边大队抽水机来应急一下外,灌溉农田是依靠人力的水车。

  水车,称“龙骨”,亦称“翻水车”。它是一种用于排水灌溉的机械,约始于东汉,三国时发明家马钧予以改进,至今已有一千七百余年历史。《宋史·河渠志五》记载:“地高则用水车汲引,灌溉甚便。”

  水车是木制的,通常由车架、车身两部分组成。一是车架。车架分木架、大轮轴。木架用来承载大轮轴,大轮轴两头各装有一只铁圈,正好放在木架的轴瓦内,加点润滑油便于灵活转动。大轮轴居中偏侧一方,装有一个大齿轮。脚拐是用两根方木呈十字型穿轴排列,上端装有木拐,人的上肢伏在车架的一根横杠上,双脚踩着四只木拐,使水车转动。大轮轴双侧共贯穿六根方木,装十二只木拐,供三人操作。二是车身。以木板为槽,做成凹形槽状,分上下两层,下层通水,上层承载龙骨,中间隔板,槽末端装有一个小齿轮。龙骨由板叶和连接板叶的交骨构成,使用时以木栓连接成环状,前后套在车架的大齿轮和槽末端的小齿轮上车水。

  耕田灌溉之前,我们一般是一人肩扛车架,一人扛车身,另一人是扛锄头,若是夏日也附带扛来草簾。来到河畔,将车架设在车水头,车身的一头按在岸上,另一头伸入水中,两根竹杆一竖一横用绳子一扎,在水中固定地托着车身。若是夏日,并在车架上方搭起了草簾,用以遮阳。

  车水时,三人上了车架,脚踩木拐,使大轮轴转动,带动龙骨,让槽内板叶刮水上行,倾灌于地势较高的田间。清代蒋炯的《踏车曲》生动地记述了其使用的过程:“以人运车车运辐,一辐上起一辐伏。辐辐翻水如泻玉。大车二丈四,小车一丈六。小以手运大以足,足心车柱两相逐。左足才过右足续,踏水浑如在平陆。高田低田足灌沃。不惜车劳人力尽,但愿秋成获嘉谷。”

  我自十四、五岁开始,就跟随生产队大伙们一起车水。春天惠风和畅,秋日金风送爽,气候宜人。这春、秋两季,我们一同车水,脚踏大轮轴上的木拐,上肢倚着车架上的横杠,嘴里天上地下、乡野逸事或今古奇观,无所不谈,倒是有点儿轻松自如。

  盛夏岭云烘日,野树无风。这时候尤其是午时左右,我们趴在车架上车水,虽然上有草簾遮体,但还是难抵田野的酷热,汗流浃背,忍不了也会脱去衣服,只剩裤头。嘴巴干了,来到河边,用手拨开水面,双掌捧起一把清水喝,解一下渴;脚板痛了,迈下车架跺跺脚,走几步,而不会跋水,若此时沾水,恐患风湿病。一天下来,人确实有些疲惫不堪。夕阳西斜,偶然仰卧于河畔草坪,遥望着蓝天白云,任凭东南风抚摩,倍感心旷神怡。我曾经填写了《诉衷情·车水》,追溯当年车水的经历和感怀:“秋前那个艳阳天,似火烤禾田。踏车清水河畔,寂寞听潺潺。空薄暮,体疲殚,步蹒跚。此时谁晓,卧岸临风,奇福如仙。”

  有一年,家乡遭受百年一遇的旱灾,水浅河底。生产队调来三部水车、九位男子汉盘水。凌晨开始作业,水车与水车之间,挖个小池子作为联系,环环相扣,取水上岸。休说盘水多辛苦,就是看看不同水车的出水量也可知一二,河底那部水车的板叶刮了满水,至顶部水车吸水上岸只剩下了一半。那时,我还是个孩童,至今记忆犹新。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湖前五金厂试制成功64~44型3x3水泵,并参加过全国小型农具展览。这种水泵小巧玲珑,售价低廉,颇适应生产队使用,因而闻名省内外。我所在的生产队很迟了才购来一台,从而告别了木质水车。这种水泵配用一千瓦功能的电动机,我们找来一块长约一米、宽约廿五厘米和厚约三厘米的木板,与水泵一并安装其上,使用前一人肩扛或两人一抬,来到河边一放,拉上电源,即可抽水。

  夏天日照强,田水蒸发大,这台水泵只好昼夜运转。队里作了这般安排:白天一人巡水,夜间两人巡水。夜间巡水,我的频率甚高。这种活的工作量不大,而主要是熬夜。日暮,我也会划来河泥船,插船桨固定船尾于河心,河心少蚊凉快,便于夜半休息。一日夜晚,我与同伴肚子饿得难受,破例地敲响了乡村小店,称来一斤散面,又从人家瓜架下摘来一条丝瓜,凑和地煮了分吃,饱腹后再巡一次水,便躺在船尾呼呼地睡大觉了。

  翌日上午,我前往丝瓜所有者的家中,如实地告知夜来摘丝瓜的事情。家乡人向来纯朴大方,女主人听了我所言,连忙地摆了摆手说:“不要紧,不要紧。”我心里非常明白,女主人所说的不要紧,意思是就这么点儿小事,不足挂齿。

  “不行,丝瓜要付钱的!”随着一句清脆的声音从闺房内飘来,一位姑娘靠在了闺房的门口。这姑娘是主人的女儿,约有十六、七岁,平时她与我在同队干农活,彼此熟悉,只见这时她欹斜脑袋,圆瞪双眼,轻扬娥眉,口含微笑,好像等待着我表态。我一时不知所措,最后还是笑着回应了一句:“好的。你就慢慢地等着吧。”

  晚年,我回忆此事,填写了一首《清平乐·夜摘丝瓜》,作为留念:“彼年烟夕,车水环川陌。夜半丝瓜知处觅,煮面里人同食。天光禀告尊堂,分明应答无妨。娇女闻声挪步,解颐呼唤清偿。”

  好长不见农田灌溉了。去年夏日,我特地去家乡的田野转了一圈,原来农田灌溉也用上了工程排水的设备,水泵往岸边水里一抛,河水通过软管,源源不断地奔涌而上,流入了广阔的田野,湿润着大地的禾稻。

  时代变了,灌溉早就不依赖于水车,从而免除了人力之辛苦。但愿普天下的好人一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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