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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里寻“她” ——苍南清代闺阁文人传奇故事

发布时间:2022年05月11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位于蒲城南门街的九间宅,周秀眉与金瑶瑛在此度过短暂的新婚时光

  陈汉莉

  千百年来,时空与王朝跌宕共舞,大历史中有帝王良将、君子贤哲的“你方唱罢”,亦有亘古未变的女儿心“莫问归处”。金戈铁马的往事载于历史,那些闺秀才媛的玲珑心绪也未曾就此掩埋。

  在清代,苍南地域,也有这么几位闺阁文人,她们或遭世事变迁,或历情感跌宕,或经人生风雨,均能诉诸笔墨、形于诗篇,因不甘才华被湮没、年华被虚度,执着于放飞清醒的自我意识和鲜明的创作意识,以诗词来记录生命中的悲欢离合与表现自身情感价值的张扬——

  出身 书香门第耽于典籍

  “我家本儒术,颇流翰墨芳。长兄年逾壮,拔萃游帝乡。次弟弱冠馀,食饩于上庠……我虽裙钗辈,亦略知词章”,200年前,一位苍南女诗人写下了这样的文字,诗里行间洋溢满满的优越感。

  她的名字叫谢香塘。谢香塘(1792—1872),为矾山镇苋头庵人,后嫁入蒲门城内为金家妇。其父谢云瞻为国学生,其兄青洲,道光乙酉(1825)拔贡,著有《抚桐轩咏草》,其弟青扬,道光癸卯(1843)府学岁贡,著有《愈愚斋诗文集》。谢氏一门三兄妹俱以能文能诗著称,作为一位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她“少耽典籍,雅慕前媛”。然而,“颓唐暮景,万念俱焚;翰墨因缘,存心尚在”,身世凄凉,文风哀婉,人称其为“浙南李清照”。

  就在离矾山镇苋头庵不远的另一个乡村——南宋路下周的周宅大院,有一位才貌俱佳的女孩,成年后也嫁到蒲城金氏宅院,算起来辈分还是谢香塘夫家同宗的婶娘。这位有着“上官婉儿转世”之传说的女孩名叫周秀眉。

  周秀眉(1769—1789),自小聪慧过人,博览《孝经》《论语》等书,尤喜西汉刘向所编撰的《列女传》,以及明末竟陵派诗人钟伯敬的《名媛诗归》等,十四岁便开始工诗词。她的一首随口而吟的《尺》:“长短谁能测,凭君作取裁。若持当路用,度量几英才”更是惊人之作。时年十四五岁的秀眉,亭亭玉立,容貌清丽,外貌及气质与历史记载中刚入宫时的上官婉儿极为神似,这“度量几英才”的豪迈与“称量天下士”的气魄也惊人相似,才女之名由此而传。

  无独有偶,约一个世纪的时光匆匆流逝,另一位才情出众的女子际遇与她惊人相似:才貌双绝,芳华早逝。这位时人比拟为“苏小妹”的才女郑蕙(1850—1872),为温州人郑松岩女,后嫁苍南金乡殷氏。自小工诗,好学,尤爱《楚辞》和《杜工部集》。郑蕙之好学,有例可证,其《清明日楼头即目》诗有:“槐火石泉都换却”句,此非常用典故,而是出于苏轼的《东坡志林》:“昨夜梦参寥师携一轴诗见过,觉而记其《饮茶诗》两句云:寒食清明都过了,石泉槐火一时新。”可知其涉猎颇广。郑蕙病重之时,曾有人劝吸食鸦片治病缓解痛苦,郑蕙坚拒之:“外夷毒药,岂可沾唇,吾宁死弗用耳。”一介女流,卓识惊人。

  际遇 浮云去止 命运多舛

  在少女时代,她们曾经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结缡后也曾是丈夫的倾心挚爱。然而,生活于她们,却宛如一段穿越季节的旅程,曾经绚烂无边的明媚,却终湮没于悲凉的风中。除了才华,命运似乎对她们并无过多偏爱。

  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才女周秀眉的婚姻可以说是幸运的。周家在为她择婿时,遵从她的意愿,为她婚配门当户对的蒲门城内金家金瑶瑛。婚后的生活琴瑟和谐,幸福而满足。然而,好景不长,秀眉素来体弱多病,成婚后虽百般求医问药,其《病中照镜》中有:“诗骨未能瘦,病躯转觉衰。揭开明镜匣,怜汝旧容姿。”《病中作》:“女命如蛄何足珍,殷勤空费廿馀春。劬牢未报身先病,梦里承欢奉二人”。周秀眉的诗中,有太多的吟咏因为病痛而发。这种伤痛一直伴随着她,不久即因病情加剧而亡,时年方21岁。

  说起来,清末的才女郑蕙则完完全全因一场战乱改变了她的人生。同治年间,金钱会围温,形势危急。当时金乡人、福建同知殷执中在家乡练兵,遂率兵解围。郑松岩于危巢中得安,在得知殷尚无后,便将芳龄十五的郑蕙许之为妾。无论才高八斗,无论貌美如花,才女终难摆脱命运之桎梏,就如后来她的诗中所写的“情痴情种总成空,觉后繁华是梦中”——没有名分没有地位,加上多年不育,丈夫很快另纳新宠。最终,年仅二十三的生命如同昙花一现,伴着遗憾与忧伤过早凋零。

  如果说“红颜薄命”是一种无法诉说的痛,但是年岁虽高寿,却无人终老的悲伤同样化成谢香塘诗中浓得化不开的乌云。谢香塘成年后嫁到蒲城金家,夫家原先家底殷实,因丈夫吸食鸦片,家道很快败落。后来,夫婿金德濂不到而立之年便病逝。年纪轻轻的谢香塘,28岁即开始守寡。

  但,命运带给她的伤痛还远远不止这些——谢香塘原先生有一子未及周岁便夭折,旧伤新痛,可怜的她“还将思子泪,倾向哭夫时”,满怀“念欲从君去,承祧未有人”的悲痛,字字句句肝肠寸断。谢香塘自己一生命途多舛,其娘家兄弟姐妹众多,也先后陨落,因此诗作多哀婉悲凉。其中尤以哭二弟诗,言辞惨切,令人不堪卒读。

  文风 温婉雄奇 情真意切

  “妇学古实有之,惟行于卿士大夫,而非齐民妇女皆知学也。”尽管生活在清代,因为超脱了对功名利禄的追求,苍南女诗人的诗作显得更加情真意切,真实感人,燃烧着强烈的情感。这几位苍南女诗人,同样承袭了南人的温婉诗风。

  周秀眉在《香闺集》中对于自然景观的描写贯穿全集,曾留下欢快、自然、活泼的基调。因生活于浙南山区,秀眉就地取材,地瓜、女贞子、甘蔗、纺织女等题材皆随手拈来,出口成章,寓意深远。如《地瓜》诗中写道:“藤叶何蕃衍,开花心头奇。瓜从肥地出,种自异方移。生食应消渴,烹尝足止饥。山园勤力作,不让稻粱滋。”《咏女贞子》曰:“未详何代女,名与药俱佳。正气垂千古,医科用汝先。”生活气息浓郁,读来让人倍感亲切。

  谢香塘作品也不乏此类情景,敏慧多情的性格,写入诗间,句句流丽清圆;博雅疏朗之意气,融进词内,行行舒放流畅。如《浣溪纱》:“春到前村水拍池,牡丹亭畔语莺儿,纱窗睡起日迟迟。懒向园林携浊酒,漫将愁绪寄新词。怅怀又恐被花知。”到后来《满庭芳》中有“枫叶萧疏,菊英零乱,小院无限秋光……此乐难再料,枉回首、几度凄凉”。曾经诗词唱酬,把酒言欢的场景都因为亲人的相续离去而不堪回首,唯有年迈的女诗人孤身一人独自缀饮昔日的欢乐与悲苦。

  周秀眉后因病情加剧,相比之前的豪迈、洒脱诗风因际遇的变化而有很大变动。她的“人生非羽客兮,岂能长生而不死”是她的生死观。终究“浮云时去止”,这种宿命论也反映着旧时“红颜薄命”的悲凉。

  郑蕙背井离乡十年漂泊在外,终日与诗词为伴,风晨月夕,写下了数百首诗,一句“纵有如兰质,春痕淡欲秋。芳心谁解说,默默上眉头”是她的一片芳心难托。“惆怅难高枕,徘徊苦忆家”是她难言的苦衷。而她的《围炉夜话》中的“儿女围炉话夜长”的场景,则是她一生望眼欲穿而遥不可及的幸福。最后“一枕黄粱梦觉时”一样强调自我生命的无法把持,任由刹那芳华如花般逝去,以此自悼。这些女诗人身上所镌刻的女性悲剧,为这些闺阁文人集体蒙上了一抹浓重的悲剧色彩。

  著作 远近欣赏 珍如拱璧

  苍南清代女诗人如:谢香塘、周秀眉、郑蕙等几位即便是备受生活摧残,命运的嘲弄,从闺阁诗词的温婉、缠绵、绮丽到凄凄切切惨惨,这些闺阁文人,还留下了这样一些作品,洋溢豪迈慷慨的情怀,对历史、社会同样以诗见意。周秀眉的《昭君》诗:“大造英华泄,春从寒地生。琵琶弹马上,千载壮君名。”以及《梦砚池开花》中有:“醒来长带凌云气,愿化男儿跃禹门。”有她对人生的感悟,对英雄的慨叹,均具雄奇意蕴,颇有男儿风范。谢香塘在《明妃》诗中:“至今青草留荒冢,千古名垂绝域中”慨叹往昔,壮志雄浑。一句“寂寥身后事,赢得一星孤”写得刚烈悲壮,摈弃婉丽,了无闺阁之柔弱。郑蕙的《拟古》:“大材出盘错,忠义志所殚。苟无后凋性,谁与同岁寒?”她写《别波生兄》:“别路干戈静,离亭木叶稀。江寒龙罢啸,天阔雁高飞。”写得意境高远,画面辽阔。这些词句,女子豪迈不让须眉,在时局跌宕的年代,在封闭的社会环境中,以柔媚清婉之身发出这样壮阔洒脱之言,尤其难得。

  诗心跨越时空彼此唤醒与照应,传承与兑现诗心的过程也不会就此停止……历尽艰辛、悲苦一生的谢香塘晚年手编成《红馀诗词稿》。平阳宿儒刘绍宽谓之“亦能诗,中年迭遭忧患,顾不为朱淑真哀怨之音,亦名媛之善秉礼法者也。”钱塘吴承志评其诗:“颇温厚,风格近其弟青扬。”周秀眉作品联想丰富,风格多样,结集成《香闺集》。清代瑞安诗人戴信准评价其诗:“阅者往往珍之如拱璧。”地方文人陈崧谓之:“典雅清新,俊逸有致。”郑蕙的《素心阁诗草》诗风轻微澄澈,语言简练而旨趣遥深,一洗闺阁绮糜柔曼之气,闽人宋谦谓之:“明心比雪,疑苏妹之重来:小字宜兰,宛杜仙之复降”。钱塘诗人张景祁赞其:“以姽婳明净之姿,枕葄文史,蔚然与左芬、道韫之流争妍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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