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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那屋

发布时间:2022年04月29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李瑞玲

  那山那水密林绕,有田有舍青石道,鸡鸭牛羊犬声叫,乡村内外炊烟飘,这便是我记忆中的乡愁。

  我的老屋位于矾山镇石门头村。一个处于浙闽交界、藏在大山深处的村庄,一个远离繁华、偏安一隅且看得见山、望得见水的地方。整个村庄依山而建,民房多以木材、瓦片、青石堆砌而筑。或两三间,或四五间,或并排、或垂直而建,上下两层。木楼梯吱呀吱呀,土石墙斑斑驳驳,苔痕上阶绿,碧水渠中流,密林风声瑟瑟,紧枝月影重重。

  儿时的时光总是在岁月年轮的缝隙里穿插交织,惹人怀念,宛如许久以前心中那只远飞的纸鸢。或许是年纪渐长,又或许是精神太过疲乏,我慢慢地开始喜欢回忆和怀念。回忆承载我童年的老屋、善良慈祥的奶奶、老屋前那条弯弯曲曲的石头路、那段并不富裕却又念念不忘的日子。

  寒风中摇曳的茅草屋微微颤颤,瓦顶上矗立的黢黑烟囱袅袅炊烟。最具烟火气的柴火灶飘着饭香,最抚凡人心的饭场流连忘返。山谷里弥漫着嚓嚓嚓的割草声,田野间充斥着哐哐哐的锄土音。屋檐下勤劳的蜘蛛不知疲倦地织着蛛网,猪圈里嚎嚎叫嚣的肥猪撞着围栏,院子里漫天飞舞的鸡群翻草垛觅食粮,池塘边欢快游弋着的小鸭三五成群,酷日下忠实健硕的水牛拉犁耕田,夕阳中牧归的羊群咩咩叫嚷,戏耍的顽童尽情拍着画片,荷锄而归的村民洋溢着笑脸……当落日跌进昭昭星野,暮色浴群山。鸟归林,鸡上窝,鸭回巢,牛羊进棚,树上鸣蝉叫,空中萤火飘,月儿挂柳梢,四处静悄悄。

  那时候没有水泥路,更没有交通工具,从小镇步行到村庄需要一个多小时。沿途经过柴桥头、一车间、福德湾、南山坪、方头阁、内山朱程故居、大分内、大贡、岗头阁。弯弯曲曲的小路,时而石阶层层叠叠,时而泥土坑坑洼洼,盘山小路拾级而上,偶遇路亭便可歇歇。每每爬到南山坪高处的分界岭,气喘吁吁又兴奋不已,山的这头可俯瞰小镇,山的那头便是归家旅途。我深情回眸,百感交集,是不舍更是牵挂,既贪念小镇的繁华又不舍老屋的美好。当临近村庄时,奶奶便会告知我哪些是自家的山,哪些是自家的田,那时候拥有山拥有田就是拥有饭碗。我懵懂的点点头,脑中依稀有碎片化的记忆伴我一路成长。

  老屋门前的石头路通往福建畲族大路,青浦湾、岭头,来来往往的行人时而驻足喝杯茶水,心善的奶奶总是热情招待。勤劳的爷爷几十年如一日在矾矿辛勤劳作,早出晚归。记得他每天凌晨三四点钟起来走山路到矾矿车间采矿,直至下午四五点才回来。脸上身上粘满了星星点点的矾浆,到家还没歇口气,又扛着锄头去开凿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农村的生活很淳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山上田间总是充满欢声笑语。粗茶淡饭心安然,破衣烂衫天地宽。

  那时候没有电,没有手机,更没有网络。那时候生活很简单但人情味很浓,童年的记忆很丰富。上树捣鸟,下地摘瓜,河里抓鱼,草里捉蚂蚱。打弹珠跳皮筋,滚稻草跳房子,扔沙包翻花绳,玩石子捕鸣蝉,玩得不亦乐乎。

  老屋是串起童年记忆的按键。还记得上山捡柴火折干树枝,每次奶奶叠得厚重厚重步履蹒跚地扛回家;还记得树杈下红土地里挖蚯蚓,每次挖到大蚯蚓兴奋不已;还记得播种时节到田里插秧,每次徘徊在湿漉漉的田埂上背朝天;还记得给田里劳作的爷爷送点心,每次眼巴巴的看着总能分到点心;还记得金秋时节家家户户忙乎着挖番薯、捣番薯浆、蒸番薯粉、切番薯条、烤番薯、晒番薯干;还记得农忙时下田割稻打谷,每次听到哐当哐当打稻机的声响就跃跃欲试,从割稻谷、打稻谷、晒稻谷、收稻谷、堆稻草,才真正体会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还记得每次去镇上赶集会留恋柴桥头的包子,跟妈妈一起到内街理发店做个当时特流行的弧拱形刘海,抹上厚厚的摩丝;还记得年富力强的爸爸担柴到柴桥头买卖,每次都能挑个一两百斤,汗水湿透衣衫;还记得一群学童结伴走山路去石壁头庙堂读书,被烟雾缭绕、杳无人烟的山路吓得嗷嗷大哭;还记得夏天在岗头阁,玩伴们叽叽喳喳像猴子一样敏捷地攀树追赶;还记得卖冰棍的小哥哥,裹着厚厚小棉被的木箱子藏着清甜凉爽的人间美味;还记得寒冬腊月里用长竹竿将屋檐下的冰柱戳下来当棒冰吃;还记得我弟弟出生的那一年,奶奶养了一头两百多斤的大猪预示着好兆头。

  还记得年迈的阿公阿婆坐在竹凳上摇着蒲扇,如今都已尘归尘土归土;还记得夜深人静时家人围着煤油灯切芥菜,细碎细碎的芥菜粒越切越多堆成一座小山;还记得奶奶做饭我烧炕,每次被草木灰和火苗熏得又红又黑;还记得家里的大水缸,每次爷爷都会从后院那口山泉井里挑满水;还记得天刚破晓家人挑着大米,摸着山路赶去杨家井做年糕;还记得逢年过节磨年面、蒸糯米、酿红酒、石槽打糕,乡里乡亲互帮互助异常热闹。还记得、还记得……意犹未尽。很多人很多事在岁月流逝中渐渐隐去,如今健在的耋耄老人已寥寥无几。蓦然回首,物是人非。老屋老了,奶奶也走了,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一样倾泻而来,让人不禁潸然泪下。

  后来,我离开了老屋,离开了那片让我刻骨铭心的土地。许多年以后,老屋沐阴雨,着风寒,满目疮痍却缄默不语,奈何在桑美台风中销声匿迹。前两年,爷爷和父母又在老屋原址上建起了新房。每次回去我都会情不自禁地绕村庄走一圈,抑或是站在院子里凝望一阵,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依稀的惆怅,宛若雾中的挥手别离。站在老屋前,我再一次感伤,内心渴望寻找最初的模样。

  童年的时光如残墙褪色,年少轻狂的故事还藏在老屋。那里有奶奶抚育我成长的岁月烙印,有孩提时嬉戏打闹的欢笑,有行色匆匆过路人的呼喊,有乡亲们田间干活的吆喝。还有儿时曾蹦过的门槛,儿时曾跳过的田坎,儿时的炊烟和饭场……这些声音和图像随着我背上背包去寻梦的那一刻起,就被魔法封印在老屋了。它储存了过去种种美好,尽管已别数年,曾经的老屋已面目全非,但思念依旧如青藤一样爬满心坎,眷顾仿若水草一般在心湖里蔓延,强烈的老屋情结总是久久在胸际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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