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陈有为

　　2001年的时候我是教育部门一个手拎公文包的小职员，我经常会去学校走一走，美其名曰“检查指导”。

　　9月11日那一天我应该是在今天龙港市舥艚镇的一所学校，大概是那天上午九、十点钟的时间。我们走过学校食堂，见学校食堂的墙上高挂着电视机，有三五人围在那里抬着头看着电视屏幕里发生的事，于是我们一行也凑进去看，那时候大家都看呆了。

　　一架飞机几乎拼尽全力撞向一幢大楼，然后大楼着火，然后大楼倒塌，漫天的尘埃中间有面孔狰狞的人在奔跑。那个时候摩天大楼是离我们很遥远的事物，飞机也同样，两个遥远的事物相撞了。后来我们知道这是发生在美国纽约的911事件。

　　我记得那天大家都看呆了，大家也不知道如何来评判这样一起事情，甚至连它的真实性都难以确认。无疑这是一件悲惨的事情，但因为它距离舥艚、距离我们所在的地方过于遥远，这种悲悯的感受并不强烈。

　　我经常会在此后的十多年里回想起911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准确地说我是迷醉于这种同时性。在同一个时间内，不同的人他们都在经历着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在电视上的那一起恐怖事件发生在美国东部时间纽约的上午9点钟左右。美国的白天就是我们的黑夜，那也就是说我看到并非是美国911恐怖事件的即时传送，而是事后的新闻回放，是一个已经完结的新闻。而911事件发生的时候，我们正在中国东南沿海的某一个地方，刚刚进入夜晚。九、十点钟的夜晚还是新鲜的。我们并不知道在纽约发生了如此重大甚至影响世界历史进程的911恐怖事件，我们只是在时间的历时性中追溯了那一起事件。

　　我反复想到这样一个问题，实质上是我对于时间的共时性和历时性充满了兴趣。共时性常常让我们情不自禁，共时性也是世间所有的幸福与悲苦真正的源头。此刻我在公园里漫步，我的朋友们在做什么？而我那些逝去的亲人们，他们又在干什么？我们共同生活在一条时间的河流之中，共时性是所有人都无法摆脱的东西，而共时性就是人世间一切戏剧性的源头，世界因此幻化为一个剧场。一切事件在共时性的衡量之下都产生额外的意义，使我们对于人生、对于世界多出一层判断。而历时性是由无数个共时性连接在一起，并且可以设想朝向一个方向流动，而这种历时性恰恰摧毁了共时性，使得人世间的所有故事更为变幻莫测。

　　如果911的尘埃回到大楼，让大楼重新从尘埃中站立起来，让飞机退出大楼回归它正确的航道，也就是说，911事件并未发生，那这个世界还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吗？世界会变得更好还是更糟糕？

　　过去20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