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车当道

　　杨晓春

　　事情过去半年多了，但每次开车回来还是心有忐忑，快到小区门口时会忍不住伸长脖子看看，生怕被堵在自家门口。去冬的一个寒夜，我正在梦中，被一连串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惊醒，不知发生何事，惊慌失措跑到窗口往下看，只见排着队的车灯像条火龙照亮了小区，车龙前堵着一辆半新不旧的紫红色小轿车。其它车辆都规矩地停在行道树两边黄线之内，唯独小红车醒目地停在人行道当中。简直像是一个恶作剧。进出小区的男男女女贴着车身走，而车却是一点也动弹不得。场景很是凌乱，几个开车的已经下了车，围着小红车骂骂咧咧。可以理解，大深夜里带着一天的疲惫急匆匆赶回，却被挡道在自家门口，该有多么烦躁与沮丧。

　　鸣喇叭显然是没用的，只是为了发泄愤懑的情绪。而这种刺耳的发泄却是扰民的，于是小区内不少住户的灯亮了，纷纷有人探出窗口喊：“还让不让人睡了！”

　　物业也来了，拨打114，还是没能联系上车主。挡道的小红车就在吾家窗下，当前情形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干脆穿了棉衣下楼围观。小红车四周挤满了人，人们在冷风中抬头跺脚大声喊叫：

　　“车是谁的，人呢？”

　　“是不是欠揍？有种的站出来呀？”

　　“谁来搭把手，把这辆破车抬起来扔了！”

　　有人狠踢几脚，把小红车踢得“咚咚”响。一众人等纷纷扰扰，咬牙切齿，然而，车主始终没有露面……

　　干等干耗着，约将近两个小时，各种发泄的声音渐渐稀疏，大家似乎都很疲乏了，忽见从对面门楼里走出一人，小个子，微黑的肤色，黑眼睛，黑衣黑裤，脚下穿一双打着铁钉的黑皮鞋，走起路来铿锵有力，节奏感很强。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她，近了，才看清是个剪着男式短发、年近四十的女子。她看上去一脸严肃，仿佛什么事让她很不高兴，向众人翻了下白眼，眼里射出一股冷飕飕的光。不知什么来头，倒像是专门过来教训别人的。

　　黑衣女子径直走向小红车，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她已打开了小红车车门，钻了进去。

　　哦，她就是车主。

　　我知道期待打架看热闹的心态不对，但现场如此，黑女人就这样扬长而去，终究让人觉得很不解气。但事实就是如此出人意料，全体沉默着，没有一句责怪的话。

　　道通了，人散了，一切复归日常。围观人群中，有一位戴眼镜的老者走在最后，我一回头恰好遇见他的目光。他向我笑笑，似乎想表达什么，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我听不太懂的话，好像是：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