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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隐里

发布时间:2021年09月23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萧云集/摄

  陈汉莉

  说好,秋风来时,我们就来。

  到霞关的次数数不胜数,但渡轮到对岸的南关岛却是第一回。一群人,一起到一座岛上去过周末,也是第一回。那么,难免就有些小激动了。

  霞关,这个老人们习惯称“镇下关”的地方,是明季为备倭而设立的水寨,作为当年的浙南海上门户,加之与之相望的南关、北关两岛——形成犄角之势的“三关镇港”,曾经烽烟滚滚,战鼓声声,海战不断。到清代,又有海寇蔡牵踞此为营,称霸海面,海风中还飘扬着草莽的传奇。

  都说,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现在,这座颇具历史年头的浙南濒海小镇也成了一位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那些狼烟四起、刀光剑影的往事,最终都已被海水与时间一一洗刷。渔村也一改旧日里脏乱咸涩的面貌,那沉淀了斑驳过往的,一张张陈旧的黑白片,也因为景区的打造而华丽丽涂上了霓虹色,端的是风姿绰约,光彩照人。

  游客们走过后,总要在朋友圈晒一晒的,是这旧民房改造而成的“圣托里尼”小镇的风光,那舶来的欧式风情。于我,心底依然怀念渔港旧时模样。自小习惯了陪年迈的祖母往返于浙南与闽东两个海港之间,陪着她回到那同样位于小渔港她的娘家,这水一程风一程的旅途,曾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历程。习惯了码头上、船舱里那拥挤浑浊的气息,以及那浓烈咸腥味,这些让人印象深刻的场景,总让我想起亲情挚爱,和血浓于水。

  这里的风是调皮而淘气的:拂乱女人的长发,抹黑人们的肌肤,颠簸游人的客船,让客人们向往的诗与远方瞬间失色,直接在晕头转向中迷乱……听!哗啦,哗啦,是风在追逐,玩着前浪拍打后浪的那些游戏?还是风在击打崖岸,唱一曲水调歌头……

  但风也有变脸的时候。台风带来的肆虐,这滨海小镇的海景房——令外人所羡慕的那份奢豪立马就失去专属的优越感。暴风骤雨,穿云裂岸,惊心动魄,这些词伴随而来的是讨海人的宿命感,始终困扰着这里的人们。

  电话响了。是对岸的容容,带来了南关岛的问候。其实,我心里收藏这个民宿的地址久了,因为这位秀外慧中的老板娘,也因为这独特的小岛风光。当上官同学——我们中学时代的老班长建议找一家民宿一帮人一起过周末时,便与我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与容容虽从未谋面,但因为一周之前预定了她家的民宿,看到她发来的视频,因为期待已久,向往已久,便透着莫名的亲切。我们按照她的指引,准备从渔人码头登船。

  向晚綺霞散落,从海面漂浮起来的是轻快无比的心情。我们坐在船老大为旅客准备的凳子上,船舱里是陈力大哥和阳莉夫妻为大家采买品种丰富的海鲜,以及大家置办的色彩各异、芳香四溢的时令水果。就在登船离岸之际,另一条回航的渔船带来的潮汛,也带来刚出水的龙头鱼,这将为我们的晚餐增添一道鲜美的话题。

  海风让马达的频率带着颤颤的尾音,一路拖着渔村长长的历史,以及我们所熟悉浓浓的闽南语腔调,一起驶向南边的岸。此时雀跃的心,若将“就地取材”、“因地制宜”这些词在海面上打个水漂,跃上我们餐桌的,一定是来自这一片海域特有的活色生香、活蹦乱跳的生猛海货。

  “船来船往极为方便的。”容容说。渔船连接起岛屿与陆地的生活。霞关与其南面的南关岛,两地相距仅800米,整座岛屿形似青蛙出水。在这只大青蛙上,或疏或密的林木间,隐约有几间老房子。容容家的民宿就是那山坡上芭蕉林中的两间,叫隐里悟里。

  暮色四合,我们的人正以此为定位,天南地北向这里汇聚。最远的是磐同学,从安徽千里奔波而来。而关于全同学的那个稍晚赶来的承诺,以及在对岸搭个帐篷的梦想,终为俗世所牵累,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到岸。从靠岸的小码头到目的地还要爬一小段坡。我们发现由于上官同学高估了这一行人的酒量,自带的几箱酒水此时成为爬坡行走的沉重负担。幸好有善解人意的容容指挥她那客栈大当家赶来支援,以一辆三轮车卸载了我们的担忧。

  这是个藏在蕉林里的小村落,老房子大多为石砌的墙,青瓦屋顶,屋内光线昏暗,地面凹凸不平;有的屋子塌了一半,塌下的屋檐耷拉在地面上;有的只剩下光秃秃的石墙,像是苦苦支撑着什么。每一栋房子都是旧时光里的家,收藏着几多陈年旧事,与那些不为人知的悲喜过往。去往这些房屋的路也都已荒草蔓蔓,我们就在路边站着,不愿去惊扰这里的时间。

  这是一个失去炊烟的村落,时间远去了烽烟,风雨侵蚀了关卡,地名却留存至今。曾经,岛上的渔民热爱岛上的生活,就如容容他们一般,过着静谧的岛民生活,出海打鱼,回来栽种,生活过得并不富裕,却也自给自足。而今,这里的渔业和农业,依然维系着岛外一些家庭的生计。他们白天来岛上,夜晚则回霞关镇上的家,日子就像竹管子接过来的山水,静静地来,悄悄地流逝。

  民宿就在这村落的边上,依山面海而立,单独打造成一个小小院落,院里摆开茶桌座椅和遮阳伞。院落的四周,被巧慧的容容收拾得整洁雅致。

  在民宿的大厅书柜,竟意外发现收有我的文集。其实,在这本集子里,我书写的那些人和事,大多和这片土地有关,和这里发生的历史有关。也许,我与容容之间自然而然的亲切感,并非是无缘无故。仅仅两个月后,我在苍南书城一次讲座,有她的姐妹赶来捧场,说看到县图书馆关于这场讲座的宣传里我的相片,与容容面貌竟如此相像,因此充满好奇。追溯起来,她父亲与我母亲的家族都来自一个古老的家族,尽管历经百多年的岁月变迁,维系这个古老家族的亲情仅靠那一本族谱的厚度,而他们骨子里对血缘的那一份认同,依稀还在我们这一辈女孩的面貌上一一呈现。

  入夜,晚餐由陈力大哥主厨,开始自助餐饭。我们几位女生一边帮着打打下手,一边帮忙把切好的水果放进自己的嘴里,等到听见院子男士们的欢笑传来,也扯着嗓子来搭讪。厨房里,炖着的本土鸡开始咕嘟咕嘟地冒着诱人的香气,随着海上升起的夜色,淹没了我们等候的空隙,也淹没了时间里的一切……

  作为岛民的妙处,尤在你永不须踌躇你的言语与姿态;你不妨披散着一头的秀发,不施粉黛,也不妨纵容你满腮的苔藓;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扮一个温婉端庄的旗袍美女,装一个波西米亚的女郎,或做一个超然物外的蓑笠渔翁,参悟那愿者上钩的哲理。你尽可以不用担心你清浅的酒量,和你嘶哑的歌喉无法承载那些俗世的友谊,你想耍赖也行,撒娇也好,而你的同伴,他们是顶可爱的好友——当年,他们纵容你不谙世事的单纯,如今也依然包容你随缘自适的洒脱,却不再叫你记起,还有腮边的尘土尚未拭去。

  当歌声起来时候,整个院落就交到我们手里,整座岛屿也交到了我们手里。这里,无需担忧歌声扰民事体,也无需担忧烽火再起而孤岛无援的往昔。但,需预防有醉酒的鱼儿私自解舟下海游弋,或突发奇想结伴去做险礁探寻的念头,便听凭容容他们关了小院的门扉,把所有的脚步禁锢在这个院落的岛上。

  我们唱歌,闲聊,叙旧,无话不谈。我们看对岸的灯火明明灭灭……一起慢慢将时间连接到旭日最初的曦光,任露水打湿了一夜的闲话,落到露台下那一片芭蕉叶上。然后,我们一起听见时间“滴答、滴答”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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