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藻溪楼石山散记

发布时间:2021年06月22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雄剑

  4月中旬,为考察岩画,再一次来到藻溪。初识藻溪,是因张翎的小说《雁过藻溪》,初到藻溪,则因参加温州文史群举办的己亥雅集,并登上了留有永嘉太守谢灵运屐痕的楼石山。

  远远地望去,楼石山有三个桶状山峰突出于山脊之上,敦厚粗壮,其顶部与常见的山峰不同,不是尖的,而是钝的,呈四壁陡峭的岩柱体,岩石略显红色,基岩裸露,植被较少。“三尖顶立,并高百仞,杪如剑峰,周围四十三里,远望如楼阁”(《大清一统志》),故名楼石山。网上有说楼石山是喀斯特或丹霞地貌,这肯定不对,因为苍南并不存在形成喀斯特地貌和丹霞地貌的地质条件。

  喀斯特是外来语,意译为岩溶,是岩石化学溶解引起的地质作用及其产物的一种统称,典型者就是流水溶解、侵蚀石灰岩形成的千疮百孔、千奇百怪、千姿百态的喀斯特地貌和景观,如云南石林、广西桂林。丹霞地貌,则是由陆相红色砂砾岩组成的陡崖状地貌,以广东韶关丹霞山最为经典而得名,“丹霞夹明月,华星出云间”(曹丕)。浙江的方岩和江郎山,均属丹霞地貌并入选世界自然遗产。远望楼石山,确实有一点典型丹霞地貌的味道,山色发红。不过,苍南的主要岩性是白垩纪流纹质火山岩,据此判断,楼石山应属山顶型锐锋地貌。

  崇祯五年(1632),徐霞客再探雁荡山,并在日记中写道:雁宕(荡)山“锐峰叠嶂,左右环向,奇巧百出,真天下奇观”。如今,锐峰和叠嶂已成描述流纹质火山岩地貌景观的专有名词。锐锋,是指火山岩山脊上高耸的山峰。楼石山,四壁陡立,柱峰突起,符合锐锋的定义。与山顶型锐锋相对应的是沟谷型锐锋地貌,后者位于山谷或山麓,形态上呈柱状,往往被拟人化。在去往楼石山的路上,有两座如石笋般耸立的“公婆岩”,就是典型的火山岩沟谷型锐锋地貌景观,其成因与火山岩体垂直节理发生冻融风化、流水侵蚀、重力崩塌作用有关。

  夏日炎炎,在藻溪文史学者周功清的带领下,我们直奔楼石山而去。半山腰,有新建的“谢公亭”,大红柱子上有本土书法家陈斯书写的楹联:栀子花开楼石渡,甘蕉林满赤岩山。同行的瑞安楹联名家周翔连连说好,此联情景交融,于直白简单的词语中巧妙地嵌入历史典故和名流轶事,美中不足的是,上联的“石”与下联的“岩”,“合掌了”。所谓“合掌”,本是佛家用语,指双手合十,后被楹联界借用,指对联中的一种用词毛病。“合掌是诗文对偶意义相同的现象,事实上就是指同义词相对的意思”(《王力近体诗格律学》)。如汉初名将韩信墓前有一幅对联:生死一知己;存亡两妇人。一知己指萧何,两妇人指漂母和吕后。虽然简洁贴切,但因“生死”与“存亡”同义,故被诟病为“合掌”。“谢公亭”对联中的“石”与“岩”,彼此意思相近、类同,难怪周翔觉得“合掌了”。

  陈斯所写对联,出于清乾隆年间平阳第一诗人张綦毋的《船屯渔唱》:“谢公遗迹想追攀,何处堪乘兴往还?栀子花开楼石渡,甘蕉林满赤岩山”。“栀子花开”和“甘蕉林满”都典出谢灵运《游名山记》:“楼石山多栀子”;“赤岩山之间惟甘蕉林,高者十余丈”。赤岩山位于平阳腾蛟,是大数学家苏步青的老家。“隐吏逢梅福,游山忆谢公”,楼石山、赤岩山,正是1600年前谢太守一路南来,曾经履迹到达过的温州最南面的地方。对联中的“楼石渡”,则与当地民间的一则传说有关。

  相传汉光武帝刘秀被王莽派兵追到藻溪楼石渡,无船过渡,幸得一只神龟相助,助其过江。当皇帝的都是宁可我负天下人的主,担心大龟回游,载追兵过江,就剑斩龟头,以绝后患。后来这只大龟就石化为一块无头的龟形石,留在了楼石渡口,而且身首分离之处的“剑痕”非常醒目,平直利索。当地的地名,也因方言谐音,从楼石演变为留石、流石,现统称流石村。

  不知道为什么温州民间总有刘秀的传说故事,刘秀跟温州,那真是炮都打不着的呀。楼(流)石渡的龟形石,实为一块火山岩滚石,因存在光洁如削的岩石节理面,就像被刀劈剑剁了一样,故被附会为神龟救刘秀的传说。流、刘同音,流、秀同韵,这也许就是流石村一直流传着刘秀过流(楼)石渡的故事的原因吧。

  站在楼石山顶,举目四望,但见灵溪平原阡陌纵横,河道蜿蜒。山脚下藻溪与横阳支江交融相汇,山顶上三峰兀立,所以,我更愿相信当年谢灵运游历横阳故地留下的《游岭门山》(又名《横阳还峤上》),描写的就是此地风光:“威摧三山峭,瀄汩两江驶”。

  楼石山上,还有一处非常有意思的景观,一块外来的石头叠在另一块石头之上,彼此的岩性也不一样,上面的石头,属于晶屑凝灰岩,呈块状构造,而下面的石头则属熔结凝灰岩或流纹岩,具有明显的流纹构造,不妨称之为“石留石”。这类叠石,多见于花岗岩区,如玉苍山上就有好多,火山岩区则非常罕见。近周翔者黑,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下联:流石楼石石留石,并自诩为“绝对”。因楼石、流石、留石乃同一个地名的不同叫法,而石留石又是一个景点名称,从而构成一个完整的状景情节:流石(村)楼石(山上)石留石。后得知此石名“叼谷鸟”,传说其曾将江西垟的稻谷叼回来给当地村民,堪称另一版本的雁过藻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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