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过年

　　张耀辉

　　腊月，自然想起小时候矾山的过年。

　　少年时候，我住在街道边，要过年了，看见来往的人多了，买卖的东西也多。矾山人特别爱干净，腊月初，我妈就开始把房子内外打扫一遍，手洗、板刷、布擦，让门板和所有家具桌椅都能放出光来。

　　首先蒸糕。家里把黏性大米洗得干干净净，三四簟箩我们挑到矾矿医院下面的一个米厂，人多的时候甚至排队一天一夜的都有。轮到我们家蒸年糕时特别高兴，尤其是刚蒸出的第一笼，那种松松的糕花像雪花一样好看，还很好吃，我们把带来的红糖包在里面，大人小孩吃下了好几团，有时还趁热包几个带给家人，然后开心地挑回去。

　　准备年货。矾山是工业集镇，工人多，居民户口多。当时一些货物还要凭票供应，除了烟票、油票以外，还有副食品供应券和其他专用购货券。每到过年都能够凭证到食品公司供应到猪肉、鸡肉、鸡蛋、乌贼等。有时票、证比钱还重要。我父亲原在供销社，后来在食品公司上班，我家备好年货后，还能偶尔接济一些乡下亲戚。有时，母亲还给我们一些零食，什锦糖，花生，炒米和舅舅老家前岐西宅的甘蔗。

　　“金邻居，银亲戚”。那时候，每户人家的后门是敞开。我这边的木匠老杨，那边的锁匠老郑有好吃的，小孩都可去蹭点。尤其是老卢家杀年猪，我们第四居民区第一组13户人家都能分到“猪血菜”，猪血菜就是猪血、糟头肉和咸菜这三种混合煮好，然后分给隔壁邻居。

　　三十晚上吃排场。说是排场，其实就是豆芽、面粉、芋头和一些猪肉的拼盘，家境好点的人家有猪蹄、炖鸡和黄唇鱼。新衣服都是吃了以后才舍得拿出来穿，生怕脏了。新衣服多是在街上的缝纫店里做的，还可能是平时母亲一针一线织成的毛线衣。袜子是新的尼龙袜，配上草绿色的解放鞋。压岁钱是父亲或者母亲，爷爷奶奶给的，加起来也有1~2块。

　　吃过年夜饭，孩子们都会到家门口跟街对面的人一起玩放鞭炮，还比赛谁的多，谁的响。如果压岁钱多了，我就可以买200响的鞭炮，甚至可以买1000响的。放鞭炮后，我们从鞭炮的残渣里捡起一些没有响的鞭炮，再继续到柴桥头玩，把鞭炮扔到桥下的溪水里，看见一个又一个泡泡。我在那时，还学会大着胆子放一种叫“双头响”的大鞭炮。

　　特别喜欢正月初一。早上，不用父母叫醒，就起来赶到工人文化宫，那里猜谜语有奖，所有的谜语答案都是自己一个个想出来，奖品有牙刷、牙膏、糖果，笔记本、圆珠笔、橡皮擦等，值得好几毛钱。猜谜后，转到文化宫左侧的现在矾矿博物馆那里，看大棋盘上的中国象棋比赛。我有个特别喜欢猜谜的同学小卢，他考入浙大，是最早一批学用电子计算机的人，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人工猜谜没。

　　春节真是好时光。远近亲戚会相互煮点心送来送去，长寿面里有鸡肉、猪肝、五花肉、荷包蛋、香菇、木耳等，跟着大人走到哪家都有东西吃。我和其他孩子们尽情玩耍，那段时间即使孩子们犯了错大人也不大会打骂孩子。

　　常常会想起少时的矾山过年，重逢往事中的那种仪式感、期待感、满足感让现在的我身心温暖，宛如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