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城印记（组诗） ——150年的老树、600年的古城、住了几辈子的城里人

　　黄怀

　　一、老榕树和古城墙

　　(一)

　　古城墙上的守望者

　　老榕树被风雨和尘埃

　　时间的利嘴尖牙

　　撕啃去它粗壮的胳膊

　　它还有许多支手

　　在佝偻的身躯下面

　　伸进古城墙的脊背

　　青筋横暴地扶住

　　古城墙六百年的腰

　　(二)

　　老榕树是古城之花

　　是城楼上的冠冕

　　老榕树结下的果实，洒落

　　在城里的每一条街巷

　　古城墙的坚筋硬骨

　　都愿意化作温柔的土

　　或者

　　成为老榕树卑微的裹足

　　-只要愿意

　　150年可以和600年比翼

　　二、生命的痕迹

　　(一)古榕树坐进古城墙的怀里

　　古城墙长满古榕树的血管

　　(二)

　　瓮城的门连接远去的石板路

　　石板路是皲裂的古老皮肤

　　阳光和浮云留下一些暗斑

　　拿着照相机的青年热烈探寻

　　横木和滚石在瓮城的踪迹

　　锣鼓的尸首和旌旗的断臂

　　小鸟的粪便从天而降

　　砸在车轮飞快碾过的尘埃上

　　(三)

　　护城河啊

　　淹没和保护生命之河

　　河水是埋葬战旗的墓地

　　也是滋生浪漫流云的温床

　　如今野草无谓的窃取

　　黑臭的水偷偷渡过

　　在古城的一截血管即将坏死

　　路过的老牛发出蹒跚的鼻息

　　三、温度

　　(一)

　　在东门大街长长的街道

　　就能看到远远的笑脸

　　扑面而来的笑脸

　　带着潮湿温暖的南方方言

　　当他们拐入了另一条街巷

　　悠长的脚步声传来

　　还是你熟悉的温度

　　一座城

　　用一季又一季

　　熟了不同的语言

　　(二)

　　从早晨或

　　更遥远的时空走来

　　夕阳，拖着长长的尾巴

　　斜倚长街，把门槛喊遍

　　十字街口的公平石

　　流溢光彩

　　古老的赌咒，已经无需

　　站在公平石上

　　天天无事

　　天下无事

　　(三)

　　城墙里的烟囱

　　在天空里寻找炊烟

　　他们是老宅的黑色眼睛

　　大概想念炊烟那轻柔的线

　　系着奔跑的脚和

　　母亲呼唤的声音

　　炊烟在哪里

　　天空中长长的风

　　拉扯悠悠的云

　　在古城之内兜兜转转

　　在塞外漠北蓦然回首

　　(四)

　　城墙在冬季的皮肤开始干裂

　　晒紫菜和鱼干的扁

　　却在盼望

　　北方最干冷的风

　　城门在五更打开

　　城墙下房子的门

　　被一只同样干裂的手

　　点亮微弱的灯

　　(五)

　　母鸡和车子回娘家的声音

　　点着了贴满戚光饼的炉子

　　不远的鱼羹店腾起一阵白烟

　　黑色的夜晚斟满了酒香

　　点亮晏公庙的神灯

　　照亮红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