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楹联，结缘半世纪

　　■郑立于

　　三年前，应邀参加福建省福鼎市楹联学会成立暨《太姥山楹联》创刊号首发式。会后参观了太姥山。其间，联友们对我在《太姥山楹联》创刊号上刊发的256字的《福建太姥山长联》和香山禅寺圣门对联很感兴趣，要我谈谈这方面的情况。

　　联友问及香山寺那副联时，我也陷入深思并作了解答。那是将近半个世纪前的事了。浙南九凰山麓太平归元寺的方丈通如法师对我说：“我有个师兄弟品善法师，他在太姥山香山寺当主持，是个很有佛学修养和德行的僧人。他发愿在香山寺修缮寺宇，弘扬佛法，他要我撰一楹联。你知道近年太平归元寺正在整修，我实在腾不出时间来，特地请你撰写一联，为香山寺添一砖一瓦。”

　　通如这位方外人士是个云游天下的智者，不仅佛学造诣较深，而且对于诗词楹联也是行家。他这么一说，使我感到十分为难。太姥山是名山，诗人墨客题咏很多，我不敢轻易动笔。他又说，你也曾与苏渊雷、张鹏翼、王建之、唐唯逸一起，为太平归元寺撰写了一联：“太乙耀锦屏，古寺何寻，归隐诗人留墨迹；平原观伏虎， 雅院重建，元良耕者创新天。”我相信你一定能撰写好这一联，况且你对香山寺的自然环境相当了解。于是我根据通如法师撰联要与当地的自然景观相融合的提示，撰了一联：“香火因缘，玉兔下凡听佛法；山川灵气，犀牛望月悟人生。”通如法师首肯后，既书写在宣纸上，寄给品善法师。

　　大约又有10多年，有友人从太姥山回来，说到香山寺看到我撰写的那副楹联，还说寺里当家人很想找到此联的撰写者。次年秋天，我与内人黄丽容等人驱车到福建太姥山，在半山一宾馆下塌后，即来到香山寺。驾驶员看到圣门那副楹联随即抢先入寺通报主持僧。品善法师到山门迎我们五人进方丈室，让大家品赏六和鸿雪洞口的香茗，嘱沙弥速往秦屿采购素食，打扫洗刷住房。我就说已下塌半山一宾馆，中餐就在这里用吧。品善法师过午不进食，一直坐在一起陪伴着。品善法师慈歆可敬，言谈温和，一再说“先生那副楹联很切本寺自然景观，下山“玉兔”在寺外，望月“犀牛”在寺内，所以特地将此联用作圣门联。屈指算来，此联等了十五年才用上。今天大家又聚在一起真是有缘啊。

　　此行得知品善法师出家在香山寺主持数十年。扩建、修缮寺庙，开辟周围道路，做了许许多多事业，特别是晚年带领僧众、居士、信徒等劝募资金，从缅甸购得汉白玉五百多方，长途运回香山寺，延请名师选用最佳图纸，精雕细刻五百尊形态各异的五百罗汉。还为五百罗汉盖了规模宏大的庙宇，钟楼、鼓楼，开辟了佛教文化广场。

　　蒙太姥山一片瓦禅寺长心法师之引导，我与内人黄丽容携手走了颇长一段山路，来到香山寺山门。那山门显得较为狭窄，门前下坡的石板路，有几处断缺。三十多年前用水泥制作的门联有几个字经过长期风雨侵袭，已经剥落。长心法师说，如今香山寺住持是题莲法师，她打算把山门向西移过数米，再另行设计重建。题莲法师常说，信众与游客都说这联写得好，原打算拍了照片再做，看来效果也不好，最好是请原撰书的郑先生重写一副，可惜一时还找不到郑先生。今天你们几个人已到这里来了，也是佛的缘份。长心法师很年轻，说告诉题莲法师一声，一下子就转回来了，说题莲法师今天到福鼎市里去，可能明天才回来。我看，就请郑先生再操劳一番。

　　回到杭州家里，在内人的催促下，就在东河锦园言志楼里重写了香山寺圣门楹联，并盖了印章，准备挂号邮递给题莲法师。巧接到苍南友人来电，邀我一起到太姥山一片瓦禅寺拜访住持僧题静法师。

　　我与内人黄丽容携带香山寺圣门楹联按时到达一片瓦。吃了素菜中餐后，在那里各人都写了一些联句。快傍晚了，又要赶回苍南，去香山寺来不及了。因而，找到长心法师，将香山寺圣门楹联交给他，并附一函给题莲法师，请他将楹联与函件送给题莲法师。第二天，长心法师将楹联与函件给题莲法师。题莲法师十分欣喜，随趁事到苍南我的住处，但我与内人已经回杭州了。

　　三年，仿佛只是三天，三年后我由女儿女婿等陪同，到福鼎市秦屿镇探望旧亲，最后一起到了香山寺，一见山门，让人惊喜。山门颇高大，仿古建筑，作扇形展开，门前石级很平缓。信步进门，就能看到犀牛望月的景观，犀牛腹部有天然石洞，丈余见方，供有佛像，数人往来自如，亦奇观也。犀牛背上有翁同酥（咸丰六年状元，光绪皇帝的教师）题词：“秀句满江国，芳声腾海隅。”是太姥山自然人文景观的高度概括，千古流传之佳联也。

　　片刻，题莲法师邀我们到会客室寒暄几句后，我即送上《郑立于楹联选集》。题莲法师很快找到书中刊发的《太姥山长联》和《题香山寺山门》等联，而且她能熟练地背诵出香山寺山门联全联，一字不差。题莲法师一再留我们在寺中吃中饭，在她盛情邀请下，我们在寺中用餐。满桌面都是新出土的春笋，新出叶的蕨菜。这些菜肴在城市里是不大容易吃到的，饭后，她还送给我们每人二包寺里自己采制的老白茶。

　　在与寺中其他民众和居士、信士漫谈时，获悉题莲法师接任香山禅寺住持时还有一段富有传奇色彩的佳话。

　　品善法师圆寂前曾有嘱言，本寺由题莲法师接班，望众人同心同德，继续完成本寺各项任务，为弘扬佛法做出贡献，同时众人一致推选题莲法师为本寺住持。题莲说，我是来香山寺修行的，不是来当住持的。经过反复酝酿、推荐，她还是不肯答应。最后，僧众与居士、信士说：“题莲法师肖兔，圣门对联中有‘玉兔下凡听佛法’”联句，你到底听不听佛法，说得题莲无话可答，应允下来了。品善法师圆寂后许多未竞事业都是题莲法师等人继续完成的。

　　接着，题莲法师带我到寺后崖壑中瞻仰品善法师的舍利塔。在石构的舍利塔前，我脱帽向舍利塔行三鞠躬礼，并双手合十听题莲法师讲火化、捡拾舍利子的过程。

　　从舍利塔再上一条小道就是品善法师三十多年前领我去瞻仰的参禅入室之石洞，暂不去了，临行前，题莲法师还让我去看一看一幢三楼十几间的客房。说：“一副楹联，我们结了半个世纪的佛缘，以后请你们多来指导，让佛缘永远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