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将热血换青天——追忆浙南革命先驱吴信直

 

编者按 刚刚过去的一年，是浙南农运先驱吴信直烈士诞辰120周年。近日，由县党史办编辑的《浙南四兄弟》一书，已经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即将发行。该书详细描述了吴信直等四位浙南党史上具有光辉业绩的烈士的英勇历程。据悉，位于龙港缪家桥的苍南盐民革命纪念馆也将重新装修开馆。

斯人虽逝，风范长存。为缅怀先烈精神，今日本网特刊发此文，以飨读者。

■林勇

盐民领袖

吴信直原名光锁，1893年4月8日出生于苍南县（原属平阳县）缪家桥海头村一个贫苦盐民的家庭。小时因家境贫寒，仅读过二、三年书。他喜习枪棒、拳术，膂力过人，疾恶如仇。

1922年初，平阳江南白沙的劣绅方慎生勾结洋人，包下盐税，在方良坟（现属苍南县龙港镇）设立了第一个盐仓，并建立了盐警队（即税警队），强迫收购全部食盐，使得盐民们每晒百斤盐所得仅一元左右，沉重的盐税和税警队的敲诈勒索，压得盐民们连气都喘不过来。这年4月上旬，吴信直与其弟吴光维去李家洋看望病危的姑母，路过刘店地方，目睹税警无端肇事，开枪打死盐民刘开挺，信直见状怒火填膺，欲上前和税警拚个死活。经在场群众和其弟吴光维的劝阻，知寡难敌众。吴信直怒气冲天，决定不去探望姑母了，遂直奔缪家桥，擂起祠堂鼓，准备带领缪家桥盐民去找税警队算帐。后来听说税警得知风声，已有准备，为避免损失，只好强压怒火，将群众队伍暂时解散。但吴信直仍秘密在四出联络盐民，准备攻打盐仓，赶走盐警，为民除害。6月3日晚上，吴信直带领了一支24人的盐民队伍，悄悄来到方良盐仓，乘敌不备，破门而入，正在打麻将的税警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来不及拿枪，掉转屁股就溜。信直等人赶上前去，杀死2人，杀伤3人，接着在房内搜获长枪十支，又放火毁盐仓。事后，国民党当局急忙派兵镇压，放火烧房，并当场抓走两个盐民，他们后来惨死狱中。

1925年，盐仓复设，并先后在江南一带增设了十七个盐仓（盐堆）。每个盐仓设司秤一人，管仓员一人，税警二至四人，均配备长枪。税警们横行无忌，压榨手段更为毒辣；晒盐时，由盐滩（盐坦）人员先到盐滩估产；盐民早上领签晒盐，傍晚升旗扫盐，迟了要罚款；甚至连从盐滩到盐仓所走的路线都规定死了，违者作偷盐论处。弄得盐民们生活十分困苦，甚至自己晒盐都没盐吃。吴信直目睹这一切，非常愤慨，但一打盐仓的教训使他认识到光靠组织几个人拆毁盐仓，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1926年8月，吴信直在平阳结识了陈步全、叶廷鹏等人，他从陈步全那里得知温州有专为穷人办事的组织——共产党。他由陈步全介绍到温州和“温独支”取得联系后，又邀请游馥、陈步全、叶廷鹏等人一直来到缪家桥，接着又找来各村的盐民骨干在吴光岱家中召开秘密会议。会议介绍了北伐战争胜利发展的形势及农村革命斗争的情况，商量如何把盐民组织起来。会后，吴信直和盐民骨干到各村广泛发动、组织盐民群众，准备二打盐仓。9月26日早晨，吴信直带领了几千盐民群众，分两队向18个盐仓进军。所到之处，税警队和盐仓人员纷纷逃跑，吴信直指挥队伍挑盐、拆仓、搬运木料，并派人监视盐警的行动，以防破坏。不多时，江南的18座盐仓全被夷为平地。

农运先锋

1926年秋，张培农以中央农运特派员的身份，来平阳负责农运工作。11月初，张培农在宜山上市头发表革命演说，吴信直路过听完他演讲，认识了张培农，俩人志同道合，一见如故。将张培农先生请到自己的家里住下。在缪家桥一带组织农协会期间，吴信直成了他的得力助手。这年12月，吴信直由张培农介绍认识了王国桢、王金娒（永嘉县委书记），并由王国桢、王金娒介绍在永嘉上河乡加入中国共产党。

在北伐战争节节胜利的影响和推动下，平阳革命形势全面高涨。1927年1月中旬，全县各地农民代表70多人汇集县城，在五显殿召开平阳县农民第一次代表大会，成立平阳县农民协会。大会选举了协会执行委员会，张培农任协会主任，吴信直当选执行委员。2月上旬，全县第一个基层农民协会——环川农民协会在新安（今苍南县望里）协天庙成立。紧接着万全、白沙农民协会成立。白沙农协会（即南监场盐民协会）在缪家桥祠堂正式成立，吴信直被推选为会长。吴信直积极发展农、盐民兄弟入会，努力开展减租减息、废除苛捐杂税、揪斗土豪劣绅等斗争，树立了农协会的威信。这年2月初，吴信直领导农会会员初试锋芒，包围了宜山区龙江黄家洞大地主、盐局局长胡振木的住宅。他亲自带领两个农协骨干冲进胡宅，把胡振木从被窝里捉出，在胡宅门前搭起斗争台，斗争了这个横行一时的大恶霸。经过这次斗争，白沙农协会威名大振，入会人数迅速增加。接着吴信直又整顿了农会，驱除了混入农会的地富分子，使白沙农会成为当时平阳县农会中一支突出的力量。农民运动的深入发展，引起了土劣地富们的恐慌和仇恨。以吴醒玉为首的一批土劣，指使喽罗寻衅闹事，冲击农会。为了打击这股反动势力的嚣张气焰，县农会决定，先惩治劣绅吴醒玉。4月18日，各乡农会会员云集平阳，吴信直带领二十多名会员冲进“一笑楼”，吴醒玉被揪出来戴上高帽，挂上木牌，押上街头游斗。横行一时的吴醒玉吓得面如死灰，狼狈万状。这次示威，震动了整个浙南地区。

革命前驱

1927年，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后，温州的革命形势急转直下。5月中旬，平阳西山会议派的走卒林骅一伙改组国民党县党部，解散县农协会，张培农、吴信直、叶廷鹏等皆遭到通缉，白色恐怖笼罩着浙南的大地。面对国民党右派的疯狂镇压，为营救被捕农运骨干，夺取武器武装自己，扩大革命力量，在1927年4月下旬至6月中旬之间，平阳的共产党员和平阳县农民协会三次组织力量，积极进行反击。平阳是浙江最早开展革命武装斗争的地区之一。

1927年6月上旬，张培农、施味辛、游馥、叶廷鹏、吴信直、林珍等人，汇集在环川农民协会（现苍南县钱库新安乡东社地方），举行秘密会议。会议决定，组织农盐民武装，攻打平阳县城，赶跑国民党右派，夺取平阳县政权。

环川会议结束后，张培农等就攻城战斗作了组织部署。会后，吴信直与叶廷鹏调集了白沙农会和环川农会会员300余人，准备在夜间攻城。队伍在行进中被敌人发觉后双方接火，因我方农友多人受伤，只得主动撤回江南。这年10月，张培农被捕，监禁在温州监狱。在张培农被囚的二百天中，吴信直为营救他，由江南白沙至温州，又从温州回白沙，并到马站张培农家报消息，往返十一次，行程千余里。有人问他辛苦不辛苦？他回答说：“不辛苦！总要走到先生出狱为止。先生能出来，我替死也要去！”这种对同志的深情厚爱，使张培农家属和周围的群众深受感动。

1927年9月下旬，党中央派王若飞到浙江传达八七会议精神。12月3日，中共浙江省委制定了《浙江目前工农武装暴动计划大纲》，提出了立即组织武装暴动的任务，并确定浙南温州等地为全省暴动中心地点。1928年6月，在省委特派员郑馨领导下，组织了永嘉、瑞安、平阳等县的联合大暴动，暴动的重点在平阳。6月29日在云岩乡（今属苍南县）三峰村鲸头山内庵基堂召开永嘉、瑞安、平阳三县党的联席会议，讨论浙南革命形势和暴动计划。鲸头山会议结束后，平阳成立了暴动领导小组，林平海、游侠任正副组长，林珍、游馥、叶廷鹏、吴信直、陈步全等人为成员。领导小组下设攻城指挥部，林珍任指挥。 领导小组成员分头行动，进行武装暴动的准备工作。吴信直是领导平阳暴动重要负责人之一，他负责组织江南方面的暴动队伍，并负责带领江南的暴动队伍攻打平阳县城的南门。

6月27日拂晓，吴信直、方式惠率领的三百余人江南农盐民暴动队伍由于绕道，赶到南门时，攻城战斗已经打响，遂匆忙发起进攻。守城军警紧闭城门，居高临下，集中火力向城外暴动队伍猛烈射击。暴动队员的武器大多是大刀、长矛，只有少数火枪、火炮，几经冲锋，未能破城。激战一小时许，叶廷鹏右肩中弹，方式惠身负重伤。为避免过大损失，林平海决定撤退，率暴动队伍向宜山方向退去，吴信直带领队伍撤回江南。吴信直分析这次攻城失利的原因，主要是武器装备太差。于是决定乘平阳城内敌人紧张守城之机，带领队伍到离县城较远的金乡镇警察所去缴枪，以加强自己的装备实力。6月30日晚上，吴信直带领缪家桥一带的盐民武装骨干70多人，趁夜幕的掩护，悄悄来到金乡警察所。按照事先对警察所了解的情况，指挥队员迅速地解决了岗哨，打开大门，率众直扑警察的宿舍。经过短时间的搏斗，战斗便胜利结束。缴获步枪26支，刺刀26把，指挥刀和军号各一，并释放了被盐禁在警察所内的无辜群众。

自二打平阳城失败以后，平阳县委停止活动。万全暴动队领导人叶廷鹏负伤后，隐蔽疗伤，其余平阳县党支部的负责人纷纷外出，领导平阳县革命斗争的重任实际上落到了吴信直的肩上。1928年10月底，中共缪家桥党支部成立，吴信直任支部书记。1929年间，吴信直经常到温找永嘉中心县委同志联系，主动配合中心县委的工作。以反对国民党反动政府的土地陈报为中心，发动、领导江南的农、盐民起来斗争，乘机打击反动派的武装力量，扩大党的影响。这年的秋冬之间，吴信直到温州与王国桢取得联系，后与王国桢一起在永嘉楠溪一带工作。

1930年1月，中共中央巡视员金贯真到浙南巡视工作，在瑞安肇平垟召开永嘉中心县委第二次扩大会议，传达中共中央六届二中全会精神，议定组建红十三军，商讨开展浙南武装斗争工作等问题。吴信直和刚从外地回来寻找党组织的叶廷鹏参加会议。平阳县委恢复，吴信直任县委书记。会后吴信直、叶廷鹏回到平阳，积极开展活动，组织农民赤卫队，为浙南红军的成立作好准备。3月底，王国桢、雷高升等人带领红军游击队21人，赴平阳与吴信直取得联系后，和江南的盐民武装的三十余人汇合在一起，分三路包围了白沙乡的瓯盐公所，缴获敌枪支30余支和全部弹药；接着又赴缪家桥分所，缴获敌枪枝十余支。5月，吴信直和张培农带领江南盐民武装骨干赴永嘉西楠溪参加了红十三军。

1930年5月，中国工农红军第十三军军部在永嘉县五尺村成立，军长胡公冕，政委金贯真。在中央提出的“赤化浙江”思想指导下，把攻打中心城镇作为主要的军事行动目标，决定首先向南出击，攻打平阳县城。5月15日，胡公冕率红十三军军部和一团主力及黄岩红军游击队战士等900多人，从永嘉表山出发，经青田进入瑞安。20日下午，金贯真不幸在温州被捕牺牲。5月24日红十三军攻打平阳县城。上午9时，军部下令攻城，红军和游击队迅速从北门、西门冲进城去。从北门进城的部队迅速攻下了公安局，击溃公安警察。吴信直和叶廷鹏率领平阳农民赤卫队一千多人从南门攻入城内，冲进县政府衙门，当场抓获国民党县长叶燕荪，后不慎被其越墙逃走，仅夺来县政府大印。战斗从上午七时打到下午四时，由于农民暴动武装武器低劣，弹药很少，又缺乏战斗经验，最后被迫退出平阳城。此役红军和赤卫队员共牺牲192名（死于非命的群众有200余人），这是红十三军在各次战斗中伤亡最大的一次。

英勇就义

三打平阳后，吴信直和陈琢如等秘密地到缪家桥，和张培农一起商议为死难的战友报仇，并总结了这次失利的教训，决定在平阳重新组建一支红军游击队。5月6日，吴信直、张培农等经过多方努力，用筹集到的300元买了两支手枪，带领红军战士一夜之间智袭了从新美洲到方良的九个盐仓的税警队，共缴获18支步枪和一批弹药。然后吴信直和张培农、陈琢如等率领一支70余人的武装队伍开往玉苍山，开展游击战争。7月8日，吴信直代表平阳党组织出席浙南地区的党代表会议，不幸在永嘉慈湖被捕。开头吴信直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自称陈碎光，瑞安圣井人，以串蓑衣为业。敌人也仅以“嫌疑犯”的罪名将他暂时拘留。后绰号“盐虫”的江南大恶霸方慎生得知吴信直在永嘉被捕，就立即派爪牙方怀秀连夜赶到温州向反动当局告密。于是吴信直被投入温州监狱，并立即开始审讯，企图从他身上得知平阳党组织及浙南特委的组织情况。但是，在残暴的敌人面前，吴信直怒斥国民党反动政府反共反人民的罪行，敌人不敢让他说话，忙用布堵住他的嘴，并对他使用了灌辣椒水、坐老虎凳等种种酷形。敌人还导演了一场假枪毙，妄图以此来摧垮吴信直的革命意志。一天清晨，狱警把他押住刑场。在离开监狱时，他脸带微笑，平静地和难友们握手告别，鼓励他们革命到底，然后从容地来到刑场。敌人对他喊道：“吴信直，你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话说？”他坦然地回答道：“告诉你们主子，共产党人是杀不绝的，革命一定会胜利！”接着，又高呼“共产党万岁！”这时，枪响了，子弹都从他的身边飞过。吴信直轻蔑地看着敌人这番拙劣的表演，哈哈大笑。在英雄面前，敌人一无所获。不久，吴信直从温州转到杭州浙江陆军监狱，被敌人折磨得身染重病，1931年10月7日牺牲于杭州浙江陆军监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