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关寻鱼记

　　朱建德

　　(一)

　　当他开车行驶在刚通车不久的龙沙至马站沿海高速公路上、任由风景在车窗两边流过，他有些茫然又期待，在想自己为何要投资这么一个项目。车窗外风景当然很美，沿途尽是植被、渔村以及遍布礁石海滩的粗砺壮美的海岸线……可这美丽对他来说未免太过静谧、空旷了。

　　时间是2020年1月13日，这天是他投资的苍南县凤冠食品有限公司首家形象店“金沙码头霞关鱼丸店"在霞关老街开业的日子。一早，他偕同友人赶往霞关。

　　他是邻县平阳人，在西北边疆打拼了十五年。2019年底，他趁回乡参加温商大会之机，考察了苍南沿海各地，并慕名到霞关寻鱼尝鲜。初次接触霞关鱼丸，便被一口鲜味惊艳。

　　多年走南闯北的经商经历，使他有机会遍尝各地美食。自己也有志于致力复原家乡传统美食，但寻访中却发现，许多传统美食做法已经失传，甚至有的传人都不做了。

　　就如霞关鱼丸，由于工序繁琐，不易保存，会做并愿意做的人不多了。他还了解到，霞关鱼丸的商标已被人注册，但没有生产上市，属于小众食品，没有像矾山肉燕和宜山鱼饼那么闻名。商人的敏感，使他知道这是个商机，于是投资成立苍南县凤冠食品有限公司，还注册了公司旗下第一个宝贝“金沙码头霞关鱼丸”。

　　公司第一家形象店开业后，他准备投资办厂扩大再生产，除了做好网上销售外，计划在苍南周边开10家以上门店，并发挥温商力量，利用温商资源，把产品打入全国各地和海外市场。把小小鱼丸做成苍南的大产业，带动当地的商贸和旅游发展。

　　2020年初，新冠疫情爆发，农历新年，第一批共1千多斤鱼丸生产出来，他在街上散步，看到四下无人，他开始诘问自己，这批鱼丸卖给谁，我能做些什么？

　　当他得知，奋战在防疫一线的人员和志愿者用餐不方便，吃不上热饭菜，当即决定把鱼丸捐赠给有关部门的食堂和乡镇抗疫一线人员。

　　3月初，苍南的疫情得到控制，企业也逐步复工复产。这时，他的凤冠食品公司也在复工之中，远在新疆的矿业公司也等待他去主持大局。那段时间，他事必躬亲，忙得不可开交，招工、培训、研发、销售等，一个个难题迎刃而解。当他忙完一切，便只身飞赴新疆。

　　在新疆的日子，他却牵挂着苍南那一摊，牵挂着那只小小的鱼丸。一场新冠疫情的爆发，使他重新审视生活，理解了有些事做要趁早的道理。于是，他在新疆还呆不到10天，便买了机票，飞回了苍南。他的家乡平阳闹村乡毗邻苍南，他索性决定做个新苍南人，把家安在苍南。他叫陈荣波，是苍南县凤冠食品有限公司董事长。

　　2021年6月份，在他的努力下，浙江凤冠食品有限公司厂房落地，干净的生产车间，标准化的卫生条件，完全按照食品生产监督部门的要求来建设。“浙食链”的接入以及标准化的阳光工厂，使这个苍南食品“新贵”得到了业界的肯定。

　　他原本想在新疆遥控苍南的企业，毕竟鱼丸只是个小项目。却没想到，现在不想走了，在苍南遥控新疆的企业。

　　(二)

　　她手起刀落，宰杀、选净、除刺、刮肉、剁茸、锤捻、搓打等，一气呵成。

　　接着，在助手的帮助下，她将全部的鱼丸挤好后，放入锅中煮，慢慢用勺子推动，随后将浮在上面的鱼丸捞出，放入冷水中浸泡冲凉待用。

　　2021年4月27日下午，浙江省首届乡村美食技艺比赛在金华古子城美食集市火热“开战”。历年浙江省十大农家小吃和全省小吃百强同台展示、同场竞技，在锅铲碰撞的“协奏曲”中，一番切揉拍碾、蒸烤煮炒，一道道具有浓郁乡土风味的地方特色美食渐次成型，现场菜香四溢，引得围观的“吃货”们食欲大动、连连叫好。

　　在比赛现场演示霞关鱼丸制作的阿姨叫林金钗，霞关当地人。

　　林阿姨的祖辈是福建沿海人，清代迁到浙南，带来福州鱼丸的制作工艺。林阿姨从小就会这门手艺，从邻村南坪嫁到霞关后，和妹妹在霞关开起了海鲜小菜馆。

　　小菜馆刚刚起步的时候，她一边经营着菜馆的生意，一边揣摩鱼丸的做法，就这样持续了三四年。她做鱼丸的原料原先采用鳗鱼、鮸鱼、马鲛鱼等，做出的鱼丸质量不稳定。因为鳗鱼刺多不易处理，马鲛肉软韧劲差，通过无数次的改良，最终统一采用野生鮸鱼。多年后，鱼丸的味道开始逐渐成型，做出的鱼丸让人赞不绝口，小菜馆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特色菜。许多人都是冲着她的一碗鱼丸而来，小菜馆生意也越做越好。

　　前几年，她因年龄的原因，关了菜馆，不再做鱼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没想到凤冠鱼丸第一家门店就开在她家门口，她被公司负责人多次登门拜访的热忱所感动，便应其所求，倾心施教，诠释“妈妈的味道”。

　　回忆起去年的那场比赛，林阿姨至今还很兴奋。她说，感谢凤冠公司为我提供的参赛机会。我是第一次参加全省性的美食比赛。全省的厨艺大师在这里聚集，心情既紧张也有点激动。

　　这次比赛凤冠霞关鱼丸能在众多全省好手中脱颖而出，荣获“全省农家特色小吃金奖”。首先是选材极其讲究。她们从霞关带去的一条重5斤多的新鲜野生鮸鱼和上好的番薯粉，保证了鱼丸的质量。其次是靠一套多年揣摩出来的传统手艺。做出的鱼丸形如凤冠明珠，色泽乳白晶莹，闻之鲜香沁肺。三是口味特、吃法多。有别于福州鱼丸的包馅和温州鱼丸的软滑，凤冠鱼丸料码足、有韧劲、味道鲜。除了汤食，还有油炸、椒盐、清蒸等吃法。

　　她本想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却被几个年轻人的诚心打动，重新出山做鱼丸，使这门手艺得以传承。

　　(三)

　　霞关老街金沙码头街口有家鱼丸店，他每次来霞关都要光顾。

　　要一碗鱼丸，往碗里添醋加辣，然后静静地品尝。再然后，把自己散漫到街头巷尾，默默地看了一会老厝，心里没来由地平静又愉快。

　　20多年前，他是名媒体人，第一次到霞关采访，就被这个海边小镇吸引。带腥味的海风，忙碌的渔民，整装待发的渔船，码头上整框整框的鱼虾蟹，都是他捕捉的新闻“活鱼”。

　　他曾冒着风浪，踏上南关和北关诸岛，探渔村、访渔民，记录他们的生存状态。也曾在每次台风袭击的灾后，第一时间赶赴霞关，及时反映报道灾区真实情况，笃行一名记者的责职。

　　国家一级渔港建设，国家第三批更加开放对台贸易试点口岸获批，台胞接待站设立，温州唯一5A级景区镇落地，霞关老街的微改造，等等。霞关的每一次美丽蝶变，他都是见证者。

　　他也是一名漫画家，曾为一些报刊的专栏画漫画，江湖人称“德哥”。凤冠食品公司创办时，邀请他为门店创作“宣传画”。他二话不说，背起画夹和相机来到霞关，寻典故查资料，走遍渔村的角角落落，很快就为凤冠公司创作了一组“霞关鱼丸”的漫画，为凤冠霞关鱼丸注入文化意蕴。

　　他还是无鱼不欢，一顿无鱼就吃不下饭的人。吃鱼并迷上鱼，不知始于何时？只记得有一年春季，他参加美术采风活动来霞关。入夜，他和画友到码头看夜市吃宵夜，走进一家小菜馆，点了一条鮸鱼三吃：鱼头炖汤、鱼骨油炸、鱼身做成鱼丸。他们还把桌子搬到小菜馆对面的海边，一桌鱼鲜连同两箱啤酒，一扫而光，随即眼望大海。海风吹来，舒服得无可挑剔。

　　从此，他和霞关的距离只是一条鱼。“有钱吃鮸，没钱免吃”是当地一句俗话。不管有钱没钱，他每次来霞关，都念念不忘那条鱼，自觉码头上有条鱼在等他。因为他知道，生活是苦的，食物却能带来一丝暂时的甜。

　　他又来到霞关，海风徐徐吹过，霞关渔民闪亮的日子被定格在阵阵欢声笑语中。他们正执着地讲诉着他们与大海的故事，也叙说着渔民特色的生计模式与今时不同往日的幸福生活。

　　他来霞关，本是寻找新闻的“活鱼”，却和这里的一条鱼和一碗鱼丸有了“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