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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在川上曰

发布时间:2022年04月12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亚丁

  君住长江首,我住长江尾。住在长江首的那个人是谁?是否知道千古之后有一对父子涉水而来?浩浩荡荡的长江流经大半个中国,它的发源地在哪儿,很长时间都是一个谜。战国时期的《禹贡》曾有“岷江导江”的说法,后来的书都沿用这一说。明代徐霞客对此产生了怀疑,为厘清这个疑问,他“北历三秦,南极五岭,西出石门金沙”,终于探查出金沙江发源于昆仑山南麓,这一步是个大跨越,比岷江长了一千多里,于是断定金沙江为长江源头。“河源唯远”,此后很长的时间内,官方一直沿用。直到1978年,国家派出考察队才确认长江的正源是唐古拉山的主峰格拉丹冬的沱沱河。

  想起徐霞客的一句话:“我手持铁锹来,何处不埋骨呀!”明崇祯十年(1637年)二月十一,徐霞客在湘江遇险后,朋友劝其回乡,他却坚持继续探险,可谓舍生忘死。更想起玄奘法师,历时十七载,西行五万里,终从印度那烂陀寺取回真经。古人的探索精神让人敬仰,我辈非为正本溯源,只图一快,鞠一躬吧。

  满脚泥泞,背后是那个史前的大海,如果用电影手法俯拍,一对父子就是拴在一根藤蔓上的两个蚂蚁。溯江而上,这个江自然是指长江——《诗经》云“江之永矣”,就是长江之水长流不断之意。

  我们已在长江边,顿时有了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之胸臆,我的手臂划过浩淼的江面,儿子,这就是长江。我没有兑现诺言,儿子也沉醉在水光山色之间,早忘记坐飞机的事了。

  子曰作大人状叹气,爸爸,长江水一点都不清啊,能游泳吗?他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把瓶子里的水全部倒进嘴里,接着又从江边盛了小半瓶子的江水,拧紧瓶盖,神色竟然有些庄重。我有些明白了,儿子,把水带好了。

  我们是从南京直接坐车到宜昌的,然后从宜昌九码头坐船过三峡。三峡的水与我印象中的长江水不一样。百度“长江”——这里的水质竟然是整个长江流域中最易受污染的。以前,秭归还曾经有养殖网箱,目前已予以集中取缔,再者,沿途城市星罗棋布的排污管道直通长江,堆积如山的露天垃圾死灰复燃,沉船、泄漏事故时有发生,沿江污水处理设施进展缓慢……三峡蓄水会不会使长江水环境进一步恶化?山高坡陡、水土流失严重的三峡库区会不会变成巨大的污水坑?这只是我这个外人的一种担忧。此外,较为引人注目的还有2013年的几个关于死猪污染的新闻,不管是长江主流黄浦江,还是宜昌段某支流,都出现了一些糜烂严重的死猪,严重污染了水域。令人心痛又气愤。

  这一天,我给儿子上课,题目就叫“长江污染”。临行,妻叮嘱又叮嘱,一定要监督他读书识字,特别是数学,这小子心不细,一百以内的数字还拧不灵清,要抓紧咯。我只好遵行,一天都不敢怠慢,易经还得读,弟子规三字经还得念,一加一等于二还得教。我一直认为,母亲教细节,父亲教气节。教育这东西要两方面相辅相成。这一次我别出心裁,却已有悖妻的意思。

  ——有专家指出,如果再不及时保护长江,10年内长江就可能变成第二条黄河。

  子曰说,那不好吗?那我们就有两条黄河了。

  ——长江流域森林覆盖率下降,泥沙含量增加,生态环境急剧恶化;枯水期不断提前;水质恶化,危及城市饮用水;物种受到威胁,珍稀水生物日益灭绝;固体废物严重污染,威胁水闸与电厂安全;湿地面积缩减,水的天然自洁功能日益丧失。长江的污染状况超出了大多数人的想像,当然,难以逃脱被污染命运的不仅仅是长江,只不过长江更加令人关注罢了。

  子曰皱眉,爸爸,我听不懂。

  儿子,以后你会明白的。

  子曰问,爸爸,都是谁污染的?

  你,我,所有人。

  子曰问,谁来治理?

  你,我,所有人。我已有些激动,也不管儿子听不听得懂,我说,儿子,长江已不是你画的长江了。

  子曰说,爸爸,我重新画。

  我又讲到浙江的“五水共治”,情况也不容乐观,江南水乡的上一辈人都是直接从河里舀水,洗菜煮饭,看到的是天的倒影,山的倒影,以及一对满足的眼珠子,可谓是真正的碧水清流——现如今,市长承诺,县长承诺,局长承诺,可哪一个敢下河游泳?

  子曰说,爸爸,我不学游泳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巫山神女今何在?只有云,只有雨,只有一片惆怅,留给后人。

  舟过白帝城,本有三个小时的参观时间,但我选择了远远地看。江上飘了一场雨,雨如织,雨如弦,雨如诉。兴致高的,都上去了。一小时下来,个个落汤鸡。子曰拍掌哈哈大笑。

  子曰遥指半山,老爸同志,那里吊着一个老房子。子曰对量词的用法显然有待斟酌。他什么都用“个”——苹果既然可以用“个”,房子当然也可以用“个”,他顺带把长江也用上了“个”——后来我发现,这个“个”用得没错。

  一个白帝城,就在眼前。史载,这里曾是公孙述自称“白龙出井”的地方,同时也是刘备“托孤”的地方,如今城已经变成了庙,而纪念公孙的庙也已被刘备君臣所替代,公孙有知,直堪唏嘘矣。

  这就是“朝辞白帝彩云间”的白帝城吗?彩云没有,天边倒有一堆乌云,是的,万重山和万重云都在水面上飘着呢。白帝城其实还是观“夔门天下雄”的最佳地点,可惜,夔门如罅隙,舟过如白驹。

  万重山静若处子,如果不是大江偶尔摇晃一下,它适合静物写生,可惜我既不是张大千,也不是吴冠中(注:两位大画家均作有《长江万里图》),只能从倒影里拾一点老颜色和诗文残篇罢了。

  上啊,逆江而上啊。

  我的脑子里似乎还响着串串长江号子,回想起那些把腰弯下来,把肩耸起来,把头抬起来,把嗓子和胸腔打开来的号工们……可惜,可惜,舟过,山退。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这不是孔夫子在吟诗,是子曰在装模作样,老爸同志,我说的怎么样?

  我刮了一下小顽皮的鼻子,就你聪明,只是这叫吟,不叫说。

  子曰装傻了,继续说,我就知道爸爸带我走长江的意思,我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

  没错,子曰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谁叫他老爸是个诗人呢?

  天已霁,游人尚未齐,船工闲来无事,江中打水,冲洗甲板,子曰颠颠晃过去,要了小半瓶,是的,这是长江的中游水,子曰的瓶子已经灌满了大半瓶。

  “南人上来歌一曲,北人陌上动乡情。”啊啊,写长江的诗多了,谁都可以举出123,夫子在前,太白在前,一个俗人,再说诗简直无地自容了。可是,即便孔子、李白重生,面对今日之长江,他们还会吟唱出振聋发聩的诗句吗?待考,却已无从考证。再者,长江的武昌鱼,可是毛主席都赞扬过的呀,“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老人家畅游长江的时候,是否想到会有今日之局面?还是鱼贩子说的好,鱼少了,你看,江面上的层层油污已经代替了点点渔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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