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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介堪与我祖父的交往

发布时间:2022年03月16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方介堪手稿

陈德辉当年到文管会捐赠地莂而摄

陈德辉给温州市文管会写的收据

  陈端容

  近日,由温州博物馆举办的“玉篆春风——纪念方介堪先生诞辰120周年特展”中,首次展出了方介堪先生在文管会工作期间的手稿、文件等珍贵资料。其中有三样物品引起了我的关注:一是陈德辉先生捐赠“地莂”给温州市文管会时写的收据;二是方介堪先生“在平阳寻到一件非常珍贵的买地券”一文的手稿;以及一篇方介堪先生介绍“朱曼妻地莂”的文章。我为何会对这三件物品特别感兴趣呢?只因为这三样物品都与晋代“朱曼妻地莂”有关。

  “地莂”又称买地券,是一种土地买卖契约文书,多数埋于墓中,作为替死者购买阴宅、冢地的凭证。“朱曼妻地莂”刻于东晋成帝咸康四年,距今近1700年,对历史的考证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1961年,温州区(市)文物管理委员会编印的《温州文管会藏石考》便将此刻石列为书首。并给予极高的评价,称誉该刻石“篆文写法,有参用大篆,也有从简体,用笔很像《天发神谶碑》。

  “朱曼妻地莂”现为温州博物馆收藏,是温州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当年将这块宝物捐赠给温州文物管理委员会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爷爷陈德辉先生。爷爷与方介堪先生也因这件宝物结下了“奇”缘,有过几次密切交往。

  初次交往 拓片赠师(上海)

  事情还得从我高祖得“宝”说起。光绪二十五年暮冬(1900年),鲸头村(现归龙港市)有一富户请工匠到山边帮忙挖地造墓。工匠们挖出一块刻有字符的砖块,交给了东家。由于砖块是从墓地挖出的,且还刻有神秘的字符,现又不小心被铲断,东家唯恐触犯了神灵,内心极其惧怕,不知该如何处置。

  后来有人出了主意:江南垟的陈老爷学识渊博、处事公道,何不交给陈老爷定夺?这人所说的陈老爷就是我的高祖陈锡琛,号筱垞,是平阳县有名的大教育家和慈善家,宜山街人都尊称他为“筱垞相”。于是富农便将此砖送到宜山给我高祖鉴别。高祖深谙书法,对金石颇有研究。他一看这石砖上的文字,便知此砖来历不凡,遂让富农带自己去现场查看。

  高祖到实地仔细勘查一番,断定此处是一方年代久远的古墓,石砖为随葬墓碑,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于是他对富户说:“这块墓碑碑文内容一时半会还辨认不全,你拿着也没有什么用,不如卖给我,我带回去再研究。你看怎么样?”富农因造墓挖出墓碑,深怕不吉利,一听高祖有意收购,立马答应了。于是,这块石碑就归我们陈家所有。

  高祖将此碑带回府后,又将碑文拓片赠给恩师(平阳县学训导)吴承志和瑞安大儒孙诒让等人,请他们一同研究。经过多番辨别,得出这是东晋时期朱曼妻薛氏的买地券。此事后来在社会上流传开来,上门求睹宝物风采的,求拓片相赠的人络绎不绝。高祖深受其扰,只能借口说此物为墓碑,那挖墓之人怕得罪亡灵,重新埋回去了。后高祖将此碑埋入宅底,秘不示人,此事也就告一段落。

  时间回转到1930年,我爷爷陈德辉在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求学,当时方介堪先生在上海美专任教,正好是我爷爷的老师。平时,方先生就对温州来的同乡学生特别关照。在一次与我爷爷闲聊时,得知其是陈筱垞的孙子,遂问起此碑的情况,可还存有拓片,能否赠他一张。由于是自己的恩师有所求,故我爷爷二话没说,便答应届时回宜山拓片相赠。回家后,爷爷向高祖说明情况,高祖便另拓新纸交由爷爷赠给方介堪。待暑期结束返校,祖父立即将二纸拓片交给了方介堪先生,方先生一拿到新的拓片时,他便知道,此碑还为我们陈家所藏。

  二次相遇 找寻原石(温州)

  时隔二十年后,全国解放,温州市成立了文物管理委员会,开始征集、整理、抢救文物。作为文管会的主要领导,方介堪先生始终没有忘记找寻“朱曼妻买地券”的事。此时方介堪先生又想起之前在上海美专,我祖父赠其拓片的这段往事。

  恰好当时,我爷爷就职于温州龙门画室。一日,方介堪先生在温州街头遇到我爷爷,方先生又谈起此券。爷爷无不遗憾地告诉他,时隔这么多年,自己也不知此碑去向。

  1953年,方介堪任温州地区文管副主任时曾专程赶到宜山多方打探、寻觅此碑下落。在宜山陈家老宅,方介堪与萧耘春等人虽经一番搜寻,却没有寻到,方介堪先生无功而返。回到温州,方先生又找到我祖父,请他帮忙回忆、提供找寻此碑的线索。我祖父应允回宜山找寻此券,但由于年代久远,唯一知道藏碑线索的我的曾祖父陈公翰1952年已故去(高祖临终前只将藏宝位置告诉曾祖父一人),加之老宅房间又多,且土改后产权分割他姓,几经搜寻依然无果……

  三次交往 捐赠地莂(温州)

  直到1956年,我爷爷收到温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主任梅冷生先生的信函,受其之托,再次寻觅此买地券。此时,祖父已返乡回到宜山。此番查找祖父就更为细致了,任何可藏之处,他都翻了个遍,就连木墙夹缝都肯不放过。见爷爷如此,奶奶没好气地说:“整天只知道找那什么破砖,都过去几十年了,兴许没在我们家了。你看,墙都快被你拆了也没见踪影,难道你还要挖地三尺不成?”

  奶奶此言真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呀,该找的,不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就差这地板下面没有翻了,莫非这地莂真的藏在地板下?爷爷立马来了兴致,与奶奶一起动手将老宅的地板撬开,仔仔细细地翻找起来,果然在地板下找到了原石。

  找到原石的爷爷难掩激动之情,不顾旁人劝阻,立即带上此碑原石,义无反顾地前往温州,欲将宝物捐赠给温州市文管会。紧赶慢赶,到达温州时却已是星夜。闻悉我爷爷找到了原石,方介堪先生和文管会的领导连夜接见了祖父。

  见到原石,方介堪先生更是激动地握住我祖父的手连声说:“谢谢…太感谢了!感谢你的无私奉献,使得文管会又喜添一件宝物……”回家后,方先生立即写了“在平阳寻到一件非常珍贵的买地券”一文。

  难能可贵的是,当年爷爷一找到宝贝,就是打算将“朱曼妻地莂”无偿捐赠给温州市文管会的,但文管会还是决定给我祖父四十元人民币作为奖励。于是,就有了文章开头提到的我祖父陈德辉写给市文管会的“收据”。

  在我看来,这四十元虽然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数字,但爷爷捐赠的却是一颗拳拳的赤子之心。

  据我爷爷1958年的手稿记载,他还写了《题东晋朱曼妻薛买地宅券拓本》这首诗:

  千年古券出横海,

  石垟夅山中旧隐藏。

  笔力应追天发识,

  篆文犹记晋咸康。

  孙吴鼎足空陈迹,

  东晋河山亦海桑。

  赖是承平好时节,

  浙南独峙此灵光。

  爷爷意犹未尽,又写一段释文:“朱曼妻薛买地宅券于一九零零年在平阳县江南乡鲸头村石垟夅下山(今云岩公社鲸山大队)出土,向为余家所藏,一九五六年十月,余承温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主任梅冷生先生之托,寻觅此石碑。寻获后赠给文管会收藏,嗣向该会取得拓本数纸用题俚句,以作纪念!”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该券原石被温州博物馆收藏后,常被作为温州重要文物展览。1995年5月16日,该地券经国家文物局的专家定为一级文物,成为温州博物馆“镇馆之宝”。正因为有了方介堪先生的执着和我爷爷的无私捐赠,世人才得以一睹宝物之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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