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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茶非茶

发布时间:2020年12月24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非旧

  终于站上由防腐木搭建的观景台,俯瞰四周,尽是连绵不断的群山,由近及远,莽莽苍苍。绿唱主角,点染黄赭丹紫,即使称作元人设色山水,恐怕也挖不出更多新奇之处。

  我曾搭乘东航的合金“凤凰”,横穿赤道,着陆另个半球,在澳洲的一处山顶,眺望蓝山。那个被称为国家公园的蓝山,山谷茫茫,远山环绕,桉树蓬勃,因空气中弥散着细滴桉树油,经光线漫射,呈现奇异的蓝光,如飘着淡蓝薄雾,似幻似真。我花了大价钱,只为一睹这“印象派”,游客啧啧点赞,惊讶于这童话仙境般的神奇。

  可是,我眼前朴实的风景,不动声色。就是,明明是一幅天然画卷,却配上俗名,叫林场。这片辟静的林场,偏偏来了几个人,野心勃勃,欲与林地较劲,欲与林木合伙,要给这个林场取个别名,叫茶园。

  这,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通常茶园是再熟悉不过的,山坡上,层次分明,整整齐齐,排列曲线几何图案,举行盛大阅兵式一般,在早春时节,芽尖接受指尖的检阅。而女子采茶的生活图景,被艺术加工,配上江南丝竹的韵味,搬到舞台,用轻歌曼舞,表现“欢乐”。美则美矣,却有人感叹,现实中,难有蹲在瓦尔登湖畔的守望者,为森林的寂寞,填进心底的热爱。

  成见,这成见的包膜,在这次太姥山白茶之旅时,无意间,被一枚嫩嫩的叶芽刺穿。

  一个小妹当讲解员,她是吉林人,嫁到西安,然后又离家别子,一头扎进这深山老林,为了心中的白茶,工作得不亦乐乎。她身材修长,穿一件象牙白麻质袍子,像个仙女,一班人自然就紧随着她。

  林间新辟土路,覆盖一层厚厚的落叶,两辆吉普车像野兔一样来回穿梭,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时停下,招呼来客坐上,省十五分钟路程。哪里还做得成这桩“生意”,走在土路,脚下沙沙作响,有人摆拍发朋友圈都来不及。

  转过一个山坡,出现几座错落有致的木房子,依山势简易搭建,这便是创业者的“别墅”,即老茶树管护基地。

  据说付总大学毕业后在京城当律师已有十个年头,有好好的一份工作,却迷上家乡的这片大山。他向我们介绍说,他们的企业创办于二〇一七年,目前已流转五千亩林地,管护二十万株白茶老树。如果不说,这群采风者还真没有注意到。经他一指点,靠近路两旁,真有一棵棵老茶树被发现。

  现代茶园普遍采用矮化密植方法,增加产量,提高效益,所以老茶树往往被茶农挖掉烧掉,换植新株。付总说,每一棵茶树都应该受到保护。他们的理想是,建立一个中国白茶种质(种子)资源保护基地,用来守护白茶老树。这话虽带有口号式语气,却触动了我。

  有一年,我们闲逛到了伦敦的英国皇家植物园,三百多公顷,收集世界各地珍稀植物五万多种,被称为植物界的“大英博物馆”。该园二〇〇〇年建成“千禧种子银行”,是世界上最宏大的植物保护项目。难怪,二〇一〇年上海世博会的英国馆,毛茸茸像颗巨大蒲公英的外观设计,在我看来,是最最令人震撼的。这座“种子圣殿”,传达出对大自然的敬畏。

  植物王国,鲜花盛会。考虑到我们的脚力,只选择了杜鹃谷和竹园。正在林荫道上“散步”时,迎面来了三个“园丁”,其中一个推着铁制的小车,上面放着修剪工具。“哈罗,你们从中国来的?”一个金发碧眼和善地问我们,讲得是中国话。

  这是见怪不怪的事。

  我们回答:“是滴,是滴,顺便来这里看看我们的‘中国坡’。”

  老外又说:“我们俩在云南呆了十二年,现在回来了。”

  另一个补充说:“我在四川,呆四年了,明年还去。”

  好家伙,不由你不刮目相看。植物如果有国界,他们简直就是兢兢业业的“卧底”,就是兢兢业业的“间谍”。

  我们一行中的一个民企大老板跟这些英国“园丁”投缘,向他们询问了一大堆问题,然后回过头来对我们说,这项目不错,回去后,我也要买几百亩地,种花种草。

  哈哈,大家心知肚明,断定这只是一时的冲动,肯定没有下文,但还是随声附和,好,好。

  怎么也想不到,类似的话题,竟在太姥山麓偶遇。我眼前的南方佳木,顿时变成了“佳人”。

  茶叙间,一个女子抓住话筒站了起来,几份羞涩,几份腼腆,说了声大家好,就没有更多言语了。但她却是这家企业的硬核人物,叫“黎姐”。

  资料上说,黎姐还是一个六七岁小姑娘时,每在初春时节,无论是晚上睡觉前,睡梦中醒来,还是早上起床,都能看到父亲守护着一堆叶子,时不时翻转一下放叶子的板子,时不时拿起一片叶子放嘴里咬咬。父亲告诉她,加工是茶叶制作中重要一步,采摘的老树茶叶,茶叶那么好,但量少,总不能随便糟蹋了。黎姐从小就记下要做好茶不能走捷径,从原料开始就得选用品质最佳的。一九九五年,多次寻找尝试让黎姐发现,只有野外老树茶才是最合适的原料。她这一寻一做便花了二十年时间,从此“偏执”到底,舍不得这些老树。

  这座山以女性命名,古早有个“蓝姑”,采茶制茶。现在有了一个“黎姐”,倾情于种茶护茶,这也许是茶的基因在代代传承?

  “黎姐”带领我们进入林子里,让我们与老茶树亲密接触。她熟悉这层层山峦的每一株茶树。按树龄,她知道哪株是她的长辈,哪株是她的姐妹,哪些是她的孩子们。也知道它们的名字,这个叫“大毫”,那个叫“大白”。她说茶树就应该在森林中与其他树木一起自由生长。

  她伸手抚摸老茶树上的枝条,释放出丝毫不装饰的善良。她摘下一朵嫩黄的叶芽,在散射光下,芽带绒毛,叶如翡翠玻璃种质感。她递给我,说,你吃吃,你吃吃。很干净的,香香甜甜的。

  我嚼着鲜采的老树茶叶,心里想,这哪里是茶叶啊。

  是的,白茶非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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