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走心宽

　　家乡有句话叫“目走”。说的是没有目的东奔西走，最终一事无成。后来有个本地作家添了一个尾：心能宽。连起来就是“目走心能宽”，不但好，还好出了境界。现在我准备去掉一个字：能。变成“目走心宽”，算是咬文嚼字吧。

　　辗转来到重庆，已是数日后，脚一踏上地面，一个晃，仿佛舟是地，而地才是舟。踢了踢腿，故意转了两条街，看见一个面店，才塌实下来。

　　其实引起我注意的还有码头上的那些憨实汉子，三五成群，穿着简单，一看就知道来自郊区农村,人人手中都有一根一米来长的棒棒，棒子上系着两根青色的尼龙绳，沿街游荡揽活，有时还吆喝几声，表示自己的存在，他们就是重庆街头的临时搬运工，当地人称为棒棒。重庆是个山城，棒棒的产生源于特殊的地形和港口经济，出门就爬坡，下船即上坎，搬运东西成为老大难。于是当地人便挥挥手叫一声“棒棒”。我突然想起了“棒棒面”，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特产。儿子却说，我要吃棒棒糖。无语啊。

　　爸爸，我们不是要去都江堰吗？子曰狼吞虎咽了一会，从一个海碗里冒出了光亮的额头。

　　我们先去宾馆，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我有气无力地说。

　　去吧，我们今天看过，明天去成都。子曰已经擦好嘴巴了。

　　我很是惊讶，真是初生牛犊啊，一碗面就全恢复了。

　　儿子，都江堰在成都，今天要去也去不了。我其实很累，但我得给儿子一个微笑，儿子，听话啦，今天休息一下，明天爸爸带你去看大熊猫。我的本意是先到达州，去一下宣汉，那里是巴文化的祖源，也有汉大将樊哙留下的古战场，然后转道广元，去看一下剑阁，再往大巴山深处的摩天岭走，如果有幸，我们可能会遇见野生大熊猫。

　　爸爸，明天去成都吗？

　　明天我们先去一个地方，看一下古战场。

　　什么古战场？不想看。子曰是一肚子不愿意，其实我知道，他说是去看都江堰，其实是为了看熊猫。我跟他说过，只要都江堰到了，就可以看到熊猫了。前段时间，他看了电影《功夫熊猫》，百看不厌，连台词都会了。

　　你就是个鸭子爸爸，什么都不让我做。子曰还是不满我的行为，可是他除了生闷气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就是小孩的弱小。

　　我的心有些软，狠狠心就想马上飞走。

　　子曰别过脸去看窗外，人很杂，我偷偷拍下他发脾气的样子，然后发了微信，让他妈妈看一看。这也是我此次出行才开微信的原因。

　　其实儿子也不容易，所有的小孩都不容易，至少，他们做不了自己的主。是的，这就是小孩的弱小。

　　儿子还是随我住了下来，在一个叫朝天门的地方，这也是我们移舟的地方，码头边人挤，杂，不过方便，吃住都不错，就是辣得“遭不住了”，不吃，也辣，站在宾馆的窗口，楼下的一阵辣椒味呛上来，都能把我打退三四步。儿子更不用说了，整个下午，他都窝在被窝里不起来，直嚷要吃妈妈煮的稀饭加馒头。

　　重庆那么大，稀饭加馒头还是有的，我们一步一扭头，终于在一个巷口找到了一家“温州小吃”，里面就有稀饭，就有馒头，甚至还有咸菜，脆脆的，一嚼就知道是温州人的手艺。

　　温州老板不会讲温州话，也不会讲闽南话，只会讲重庆话。一问，原来是温州老板盘给当地人的——那个温州人赚了很多钱，后来就看不上这个小店了，听说跟几个老乡到山西挖矿去了。

　　这话我几乎信了，这几年，挖矿的赚大钱，温州那块，大都沾了些“煤气”，这比房地产还赚钱，动不动，亲戚朋友里就有几个亿万富翁，都是挖煤挖的，把山挖空，把自己的腰包填满，这是当前人们最热衷的事。煤是好东西啊，中国人要，外国人也要，多多益善。据说，某邻国还把我们国家的煤买去填海，目的昭然，就是囤积资源，以待后用。唯国人昏昏，能挖则挖，也许造就了若干亿万富翁，可惜，先不说破坏山体、环境之类，至少是把未来给卖了。

　　老板说他原来是温州老板聘请的当地厨师，几年之间，在温州老板的调教之下，逐渐摸清了生意之道，见店里生意好，便盘了过来，连招牌和菜色都没换，还是那个温州味道。这也挺好啊，不然我们就吃不到这么正宗的咸菜了。重庆人民的“棒棒精神”真是遍地开花啊。

　　实际情况可能与老板描述有所出入——我有一个朋友在南京开了一家酒楼，孤家寡人打天下，作为一个温州人，我当然知道酒楼的成败与否，关键人物并非老板，而是厨师及收银，厨师承包厨房，采购价格的高低是他说了算，而收银多少则是收银员在把握，我朋友的这家酒楼，厨师是当地人，负责购菜及改刀的二厨也是当地人，收银也是，服务员更不用说了，三年下来，一分不赚，还亏了上百万，只好忍痛以低价盘给了别人。一年后，朋友路过南京，感慨之际，便到酒楼里看看，结果发现老板就是原来的厨师，老板娘则是那个收银员。

　　子曰已经忘记了我们的目的地，古战场？还在川东北。

　　我早已做好了目走的准备，往前走，来到达州古宣汉，是的，宣汉是巴文化的祖源，那就先去感受一下巴文化吧。（亚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