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脚下的古棋局
子曰呼喊着，齐啊，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齐啊，是齐物论的齐啊，是……他挠头，还有什么？
我说，是齐鲁青未了的齐。
这是一次历险。子曰站在一块石碑前不走了，父亲，你是不是该抽个烟了？
我笑，你想看碑就说，找什么借口？
子曰说，我是在冒险，进入儒学圣地，惟恐空手而归啊。
那叫入宝山而空回。
出处？
一提起古文，子曰顿时有了兴趣，我却无言以对，确实记不起来了，是一本明代的书，好像有“挟泰山以超北，入宝山而空回”之句。
哈哈，才子也会词穷。子曰终于打败了我，正洋洋得意。
我只好投降，你父亲不过是个乡下秀才，什么才子啊？
子曰语气一转又说，父亲，其实我们的象行是一次冒险。
我说，哦，冒险好啊，没有冒险哪来的灵感？再说，我们读诗经读论语读春秋，哪一次不是涉险而归？
也是，也是。子曰低头去看碑了。悠悠然到了泰山脚下。
这个山东啊，古诗词中倒是经常提到，如《九月九忆山东兄弟》那个，还有《兵车行》，君不见，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棘，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垄亩无东西……
不对啊儿子，此山东与彼山东不一样啊。怎么不一样，难道有两个山东？
呵呵，就是有两个山东，因为这两个山不一样。我只好给他普及一下，这里的山东因在太行山之东而名之，如山西就是在太行山之西。而《九月九忆山东兄弟》和《兵车行》提到的这个山东，指的是战国时期的崤山以东或者华山以东。秦时说的山东六国山东九国就是这个意思。《过秦论》你读过的呀，朝代不一样，所指自然不一样。
子曰撇撇嘴，这些历史怎么变来变去，捏泥巴一样。
我大笑，儿子说对了，历史就是捏泥巴一样。城头变幻大王旗嘛。
那就说齐鲁吧。
好，山东本就是齐鲁嘛，孔孟之乡啊。
泰山天壤间，屹如郁萧台……
好，元好问，继续啊。
忘记了。子曰管自己侧目观山，管自己吟，齐鲁足兵甲，燕赵多娉婷。
儿子了不起啊，你怎么连这首诗也会？
我做过功课嘛。
也是也是，儿子要写战国，自然是要查一些资料的。从侧面看过去，发正飞扬，脸上的轮廓已经有些坚毅的感觉了，我仿佛看到了他的青年，再回头摸摸自己的脸颊，这不就是几十年后的他吗？
山下有人在摆棋谱，是个跟子曰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一看就是个聪明蛋子。子曰凑上前去，奇曰，父亲，怎么是十七道？
哦，是啊，这个孩子摆的棋谱竟然是十七道的古谱，厉害啊。
想必这是战国古谱啊。我其实对古代围棋也不了解，只在书上读过，有些模糊。
子曰对围棋也是只知道黑白子，横十九竖十九，其他完全是个门外汉，我只好跟他说了春秋战国时期的棋与现在不一样。
子曰说，棋好像不是六艺之一。
我说，行啊，棋在中国古代确实不属于六艺，它与琴茶书画列为一起，在欧洲中世纪好像是。
说说，快说说。子曰似乎找到兴奋点了。
我说，我也记不得了，欧洲有骑士六艺之说，其中，我记得有棋术。
还有什么？
还有……好像还有骑术、剑术、游泳，这个现代奥运会都有的，还有吟诗吧，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狩猎，记不清了。
棋术很深奥吗？
围棋在古代是高雅的娱乐游戏项目，春秋战国称为弈，南北朝称为手谈。我说，当然古人下棋，其实就如布阵，行军打仗就需要布阵。
父亲，真的有阵法吗？什么八卦阵，长蛇阵，天门阵……
我说，不知道，古代战争，上了阵基本上除了借地势和天气，主要是比人数和武器，当然，士气也很重要。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嘛！
是极，是极。
子曰又说，你再给我分析一次长平之战吧。
我说，到了长平再说。现在我问你，弈秋记得吗？
子曰点头，孟子写的嘛。
他就是战国时期的鲁国人，下的就是十七道围棋，他以“弈”为名，了不起啊，他就是当时的棋圣。
子曰讪讪。我继续说，孟子写弈秋的原意就是劝告世人，读书做学问要专心致志嘛。
子曰低声说，我知道。
我继续说，你的心中可不要有一只邪恶的天鹅。
子曰低声说，我没有。我会一心一意用力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我继续说，儿子啊，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就是这个意思。生活的常识可以让你茁壮成长。
子曰扬高了声音，可是文章千古事啊，我还是不如他。
我说，这有什么，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嘛，你也有自己的优点，所谓扬长补短。
对，这个扬长补短父亲你讲过。子曰奇怪地看着我，父亲你怎么能改成语？
我说，想改就改，只要有道理。你想想啊，我讲过木桶理论是不是？
子曰说，是的，一个人的最终成就不是由自己的优点决定的，而是由短处决定的。
这不就是吗？把短处补起来就可以了。而不是避开，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屁股还露在外面呢。
子曰笑了一下。可他总是不快乐，整个下午，爬泰山也是蔫蔫的。而我却想起了“二翁登泰山”的典故，我确实是个翁了，子曰还是一个无知小儿。恍惚间，给妻发去微信，回信说，让他受点挫折也好，这小子太骄傲了。
好是好，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不忍啊，上到山顶，子曰吟了一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无不同。极好。我买了一个冰淇凌奖励他，小子顿时喜笑颜开了。哈哈，毕竟是个孩子嘛。（亚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