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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真年代的那晚

发布时间:2019年12月02日 来源:

  灯光有些昏暗,有人念起情诗。念情诗的人站着,其他人围着一张纸看。“是家里那位,年轻时写给我的。”声音比刚才轻了,似乎有点羞涩。还没等人回味过来,临到了了随口一声:“怎样?”似在征询什么,但那自豪的神色分明就在长长的,细细的尾音里。

  房间像一间老教室,长长的、窄窄的那种,开了三个小窗,临窗摆了三张小桌。隔着些距离,诗的内容听不清楚。

  秋冬季节,天色暗得快。等我顺着路牌指引拐进林木掩映的盘山公路,每间隔二三十米的拐角处,路灯已经亮起。公路不远,尽头是个庭院,走近,招牌不对。昏黄灯光下,一条一米来宽的登山步道斜斜地伸向幽暗的密林深处。路灯时隐时现,路旁影影绰绰,不知是走得急,还是心里有点怵,额头居然微微冒汗。灯火阑珊处,拐过转角,一座二层小楼矗立眼前,门口“纯真年代”霓虹闪烁,几个小窗户透出柔和微光,到了。

  租好手机充电器上二楼,云亭已经在等候多时了。

  “怕你手机没电,找不到,一直不敢打电话。”默契!一股他乡遇故知的情感涌来,弥漫心间。其实,我是有意迟到,虽然我们老叶家有“吃酒赴约进前,见官打架退后”的祖训,并且,平时我也基本能够遵守。也不是我矜持。面对大山一样质朴的云亭,虽然我比他虚长几岁,我也摆不了那谱,更何况我本身也不属于摆谱之流。

  太阳未下山之前,我已经打车到了宝石山下的断桥边,本想举步上山,又恐客先到而主人未到给云亭带来难堪,就到白堤上溜达,享受属于我一个人的西湖了。一隅残荷,“更能消几番风雨”;满湖夕照,“最可惜一片江山”。遥想着本族一位粗通文墨的老太爷爷古稀之年狠下心来花五十元游西湖的故事,咀嚼着他回乡后说“死而无憾”时的神情,今天堤上来来往往的古今中外各色人等,又与我何干?

  “死而无憾”,曾让杭州在一个山村少年的心头蒙上神秘的色彩,从此有了西湖梦。

  忘乎所以之间,微信传来“兄,我到纯真年代了”,赶忙从平湖秋月折返。

  你可能会说:神魂颠倒了吧,古人?你搞穿越了?眼前这些娉娉袅袅穿着宋明服饰的女子,款款走来,难道不是?

  我也不客气,接过云亭递过来的菜单,擅自做主,点了。“老兄,秋风起,天气正好,何不抽空来杭城聚聚?!”云亭的召唤,一个月来,弄得我心猿意马,今天若是客气,就见外了,就对不起这热气腾腾的鲈鱼脍和莼菜羹了。

  他工作生活在东城,我这次寄宿在余杭,一个南一个北,又不是双休日,本想宅着算了,但经不起他再三催问,盛情难却就答应了。这难为了我这个路盲,平时每次外出都得将实际方位倒腾到我固有的坐标方位里,假设好此地中的虚拟“鹤顶山”才上路,否则就找不到北。今天下午,在滨江访问了“中国网络作家村”,又在上城区全息电影院观看了一场光声电的“邓丽君”表演,一直处于虚幻之中,要想半途认路,对于我,几乎不可能。本想叫个同伴前往,但又担心有了“第三者”,大家都不自在,话不投机。犹豫来犹豫去,好在还有滴滴在。这次,也多亏了这个平时老是卡、老是掉链子的破手机给力,支付完滴滴费后居然没有关机。但是,要想进一步打开“高德地图”就不敢冒险了,怕它半路熄火。更何况用导航也不在行,不怕大家笑话,一个曾经教物理、教科学的,现如今已经基本被现代科技屏蔽在外,“奥特”了。

  其实,今天更难为了云亭,五点多放学,处理好班级事务后,又是公交又是地铁又是哈喽单车,既怕我早到,又担心我找不到,马不停蹄赶来,那个急呀我心里知道。

  叫“老师”的那位妇人礼貌地向同桌先告辞一步,临走时不忘将桌上的那张纸折叠好,带走,剩下的一男二女三个年轻人说了一会悄悄话后,就迫不及待地拿起桌上各自的手机,这样,靠西边那桌顿时安静下来。

  “生活以痛吻余,余却报之以歌。”瞅着西边墙上挂着盖有莫言印鉴的条幅:“看山揽锦绣,望湖问子潮,乙丑十月莫言左书。”自然地,品着红酒,我们也恬不知耻地附庸风雅起来,谈起了文学,聊起了各自近期的作品。云亭说最近区里举办以“网”为题材的征文比赛,他尝试着也写了一篇散文,想叫我看看。我说,若早几天,在我来杭之前就发给我,那咱们今天的聊天不就更有内容了吗。我直喊可惜了,可惜了。我知道,云亭曾经获过区里征文大赛一等奖,他在他的文字里总是忘不了他的木林尖,忘不了家中的老父亲。

  粗粗浏览过后,两人就这篇文章,就“网”这个题材张开了讨论。谁都知道北岛的诗歌“生活:网”创下了古今中外文学作品里最短的记录,但是要写好这篇文章,并写出新意来,难。在云亭的木林尖有太多“网”的具象,譬如,秋冬季节,站在村口的古枫树下仰望,那刺向天空的枝枝叉叉;譬如,那枫树下只剩下叶脉的叶骨架;譬如,村里那些不经粉刷过的鹅卵石砌就的古墙头;譬如,清明时节,连接村庄和各个山头祖坟的羊肠岔道;譬如,老父亲古铜色脸上越来越多的纵横交错的皱纹……浅斟慢酌,关于乡土,话匣子一经打开就关不住了。

  生活网住了我,让我在原地徘徊,却放飞了云亭,目送他以云的飘逸和洒脱越过木林尖,飞向高空。“脚还好吧?老哥。”去年八月,西湖边半夜躲雨的一幕犹在眼前,一年来,两人闲时网上诗书互酬也已经翻过新的一页,但是,隔着关山,或疏或密的种种之网却滤不掉彼此之间的牵挂和真诚。

  怀念是个最安静的动词。因为持续一生的感伤,都藏在这种安静里。

  绿漆小木窗,很有那个时代的印记。几橱书柜,间有贾平凹、张抗抗、陈美林等的墨宝或留言挂着,让这间不起眼的山间小木屋有了雅致的内涵。透过小木窗,透过窗前高大树木的稀疏枝叶,山脚下,白堤上的行道树,在底下射灯的照射下,犹如一列风帆在灰黑且有些发亮的湖面上集结;湖对岸,雷峰塔金碧辉煌,映亮了周边的湖山,西湖亮丽工程也让再靠后的山头银光闪烁,星星点点,宛若天街。一阵微风,窸窸窣窣中似乎有山上保俶塔的风铃声传来,“让黑夜降临/让钟声吟诵/时光消逝了/我没有移动”,我,满头的白发,云亭,发亮的脑门,映入窗玻璃。

  “望湖问子潮”,应该也是在这个窗口吧。不知何时,东首边的小桌上已经坐上两个年青闺蜜,一边在喝着咖啡,一边在窃窃私语。起来还手机充电器,7.5元,看来电早已充足,不过,纯真年代价格不菲啊。(叶圣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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