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里菜头蕻

　　金乡城内菜市场，魚鲜活蹦活跳品种颇多，青菜豆芽鲜嫩水灵应有尽有。而在几处透着蕻臭臭、酸甜甜气味，又是水淋淋、人身挤挤的摊位前，盆内一段段晶莹嫩白，有如玉臂又如猪蹄的湖里菜头蕻，购买者却络绎不绝，她们把菜头蕻小心地放进背心袋里后，不忘兜点汤保养起来提走。盛夏之季，炎炎酷暑，菜头蕻酸甜、爽口，一进嘴巴自然融化，立刻一口郁郁芬香，独具风味。是当地时令食品，湖里菜头蕻名闻遐迩，在江南洋，鳌江、平阳、瑞安，直至温州的菜场屡见不鲜。近年来常常有人把它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加上冰袋放进小木桶内，快件寄往北京、上海、西安，甚至带到美国、加拿大，给那些远在异国他乡的亲戚朋友解解思念之苦。上世纪八十年代，时任省农业厅厅长孙万鹏到金乡考察商品生产，对处于像湖里这样半山区的纯农地方，弘扬传统产业优势，发展地方经济，及优质的“菜头蕻”很为赞赏，特别吩咐菜头蕻参加全省农副产品展销会，后来瑞安食品厂曾来人考察，由于包装等问题未能批量成交。

　　湖里在金乡卫城南郊，跨出靖海门(南城门)约一公里，过了小岭头就是湖里村，这里是原金乡区湖里乡驻地，全村近六百户3000多人，是个纯农生产地区。

　　湖里四面环山，周围有龙尾巴、风门夹、大漁山、仙人脚盆、马岩岭、梅岭头等山上下来的溪水，汇集湖里经流金乡，人称六溪汇水，是一块冬暖夏涼的湿地。在周长2.4公里的盆地内，土壤多为砂性或半砂性土，土层肥厚透水性强，很适应块根作物生长。箩卜(当地叫菜头)在这样的土层中肉质根生长很快，既不过份辛辣，也不至于干燥造成块状根开裂，当地农民经历代选育，培育了单根主茎肥大的优良品种。秋天从撒下种子到成熟约三个月左右，到年前即可收获。久而久之菜头就成了湖里村的大宗、主要农产品，成熟后除了生煮或刨成丝晒菜头干，或挑到金乡、大漁、石砰等地现卖外，大量的菜头必须寻找出路。

　　早在民国初年，村内的彭刘自然村的彭明义太祖母，将生菜头切成一小段、一小段放锅里蕻(烧煮)了一下，拿出来放清水里浸，也不知浸多久捞出来放点盐腌了一下，就放进小酒缸里。或许放久了忘记了，直到过年时才发现，夹出来時原来一段段硬铁铁的菜头，成了郁香，软柔的半糊状，小心地放嘴里，高兴得一下子跳起来，好吃兮！好吃兮！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家家学着做，有腌酒缸里，有腌水缸里，也有腌河泥桶里。当然，有的腌起来的菜头蕻好吃，有味道，有的却难吃甚至烂掉倒了。一年一年、一代一代，湖里人自己摸索，互相探讨，在品种上、盐份、浸水时间里，到以后不用放锅里烧煮，直接放水里长时间浸蕻等环节，取得成功经验。菜头越种越广，菜头蕻越腌越多，“湖里菜头蕻”成为老平阳的知名菜肴，家喻户晓！

　　在湖里地方，你还会看到好多大户人家里，有多口大大小小腌菜头蕻的木桶，这些木桶都是纯杉木板扣成的，大的有1.8米高、口径1.2米，桶板3公分厚，桶扣是三股毛竹丝拧成辫子状的大扣，每条足足有5、6公分粗(桶扣不能用铅丝或铁皮，现在这种扣桶的园木老司也后继无人了)。这些大木桶一次可腌2000余斤菜头蕻，加上各家各户的陶器大缸、小缸；酒缸、瓦罐，足见历史上湖里菜头蕻高峰时，每年可产50多万斤，其销量和收益使湖里成为周边地方的小富村。多年前村里还办了两家合伙“箩卜条”厂，生意曾经不错。

　　“樱桃好吃树难栽、菜头蕻好吃肥难担”。萝卜生长期集中，生长快，种植面广，需要大量的肥料，前期更要充足的氮肥，过去又买不起化肥。所以湖里的农民担着马桶外出倒壅、挑粪，就是一项很艰巨、十二分艰苦的农活、年轻人更是首当其冲。他们要早早起身到大渔、石砰、炎亭等海头地倒壅，满满一担大粪足有一百五、六斤，十多里路翻山越岭，步步要小心翼翼，又不能放下担子停歇，只能依靠楮脚中途才能不断停息。

　　到金乡城里倒壅担粪，是当年湖里农民的常态化工作，好多湖里农户和城里非农业户有口头协定，一年付给城里人一定的钞票和稻谷，包下该户的粪便(过去家家户户都是用马桶)，定期上门倒壅挑回来，倒在湖里自家的毛坑里，经过腐熟后施到菜头地上。

　　旧時有一则金乡话童谣，現在不少上了年纪的金乡城里人也会念：湖里人，担马桶，担到城门桶，马桶搗落剩个瓣，走回去给老婆谶(骂)，老婆老婆你不用谶，我给你领金乡城里看小旦(剧团里的旦角)，小旦小旦你不用扮，我老婆扮起来比你还好看！

　　这则童谣朗朗上口，是当年茶余饭后老祖母念给小孙孙听的。它生动地描述了湖里年轻人为了种好菜头，担着马桶到金乡城里倒壅的佚事，既解决了城里人的卫生问题，又称赞湖里人勤劳艰苦，受得累，不怕脏，乐观开朗的风尚。（林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