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学者笔下的桥墩门

　　山水是养生聚气之所在，古松山自古以来就是一处生息修养的地方。凭古寻迹，这里曾有三千多年前的商周文化遗址，太康末年的周凯治水祀王，南朝的兵寇，唐代的寺庙，五代的钱王入闽，宋时的文风渊源，元朝的战乱，明朝的镇防，清朝民国的贸商……。这里人杰地灵，溪山毓秀，人文风景绝佳。这里民风朴诚，教化昌明，文化积淀厚重。古镇历尽沧桑，有过辉煌，闪耀着许多亮点，有过悲怆，守望着无尽的恐慌，古人迢递，故事犹存。古往今来，曾经古道的诗人学者行踪不断，留下不尽的回望，也留下许多哙炙人口的诗歌唱响。虽去甚远，然其人其事，仿佛距离很近，道德文章，似乎就在眼前。

　　北宋进士许景衡，瑞安人。他从闽回归，途达松山时，不禁而吟，写了《松山》诗：“再岁闽中多险阻，却寻归路思悠哉。三江九岭都行尽，平水松山入望来”。越过闽山险阻，松山平水即在眼前，故乡快到了，羁旅思乡，何其兴奋。他在松山还参访并写了《圣寿禅院》诗：“古寺重门里，四廊一径幽……此诗是诗人在宋时有关圣寿禅院的真实写照和宦行感慨。圣寿禅院始建于唐代(882年)在松山南峰，现废。福建侯官(福州)宋绍兴进士林仰从仕途经松山时，也写了一首《松山》诗。“梯尽瓯闽万叠山，山中喜见浙中天。好抛灵运崎岖屐，直上林宗散诞船。旷野夜收桑柘雨，平湖晓浸芰荷烟。宦游惯作东吴客，相望无人立水边”。他沿着谢灵运走过的曲折足迹，翻越万叠山岭，到了松山，山脚就有平水溪，前行不再走山路了，可直接借舟过江泛行，面对桑青滴翠，荷风弥漫的旷野平原，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历代诗人写分水关和松山的诗甚多，如洛阳进士陈与义，莆田状元黄公度，天台诗人葛绍体，明代国师刘基，盘江逋客，嘉靖进士马森，乐清诗人赵诒瑄，泰顺进士董正扬，德清进士俞樾，会稽举人赵之谦，乾隆进士李銮宣，平阳诗人方道生等。可见松山之高大，平水的泱流。从这些诗人指点江山，抒发情感的诗吟中得到了诠释，潜沿着他们的行踪笔迹，有缘读懂故乡的这部山海经。

　　徐俨夫，字公望，桃湖人，宋理宗淳祐元年文状元。颇恋故乡。其自题《直钩和韵》诗曰：“一曲湖边一钓矶，桃花风定柳绵飞。渔人岂识濠梁趣，只解沙头尽醉归”。其又在《春晚山居》诗中写到：“门掩春深过客稀，绿阴时复数红飞。疏帘半卷荼蘼雨，小立黄昏待燕归”。桃湖在观美西山即狮头山麓下，桃花柳絮，半窗疏帘，几分悠闲，几分怡惬，一幅傍山依水，春景媚人的春光图展现在人们的眼前。徐状元逝后，时隔十五年，著名爱国诗人林景熙过访桃湖，并写了《过徐礼郎状元坊》诗：“名坊临野渡，曾此产魁豪。湖带诗书润，山增科第高。劫灰遗断础，鬼火出深蒿。东海扬尘久，无人钓六鳌”。时过物非，何处思故乡，面对遗础，深深发出：乱世无人平澜矣，再也无人象龙伯一样钓去六只大龟，使五仙山不随浮，而令江山稳定之感慨。诗咏桃湖，诗人很多，如宋代陈容的《桃湖》，清代府学拔贡谢青扬的《桃湖映带》，清刘眉锡的《桃湖壬戊》，清朱篆壶的《九日登西山访徐状元墓》，民国苏得三的《西山有徐公墓》等。

　　一处风光，仅凭旖旎山水是有缺憾的，只有外在景物与内在文化积淀互为表里，外表内涵，相得益彰，方为尽美。松山自古人文丰富，古贤甚多，文名明世。元代元州判张天瑞途经松山，就极崇敬黄中，并为怀念直谏堂留下《直谏堂》诗篇。“踏踊芒鞋入乱云，杜鹃声里落天春。此行有为穷幽胜，要识当年直谏堂”。黄中，字仲庸，绍熙癸丑廷对第三，即文探花，世居松山，有直谏堂，建在归仁乡。清代诗人刘眉锡，路过松山时，也提到此事，其《松山》诗云：“名贤久不作，往迹远难忘，林湜安居宅，黄中直谏堂。书铭曾有叶，题句更无张，我过松山下，相思道未亡”。此诗中怀念两事。其一提到“题句更无张”，指的是张天瑞题黄中直谏堂事。其二提到直龙图阁大学士林湜安居宅事。林湜，字正甫，松山人，祖藉霞浦赤岸，晚居松山，逝后墓葬贤沙里(沿沙)，著有《盘隐类编》十卷。永嘉学派大学者水心先生叶适为其作墓志铭，题赞林湜一生。“书铭曾有叶”，指的是此事。清中叶平阳大儒学者叶嘉棆，铭感之余，来谒林湜故宅，并有《访林正甫居》，诗赞：“沿沙陌上绿莓苔，直谏堂前土作堆。旧有梅花邻驿舍，几多山色护松台。岛夷被服恩波重，昼漏移时言路开。更羡晚成盘隐日，闽中问字数追陪。”大学者专程访渴松山沿沙，在黄中的忠谏堂遗址前，在官道驿舍边，见有梅花和青松掩护着古村落。到此因念林湜以前忧于民瘼，习于吏治的感人之事。认为林湜作为东南沿海之人，能被皇恩所重，而在朝很有讲活权，是位很了不起的人，更崇敬其晚年能隐居自重，诗酒自娱，既盘又隐，雅俗相宜的处世境界，并且极羡慕林湜的学问，很有趋前从师请教之欲望。

　　石桥，是跨越时空的最好载体，这里留着时代的烙印和走过的印痕，桥下溅响着千年溪声，吸引着无数乡人过客。莒溪刘眉锡在清乾隆时走过松山石桥，也写下《平水桥》诗：“平水桥频创，何愁隔万寻。双溪风漫漫，两岸柳阴阴。不霁长虹卧，非江半月沉，浙闽来往客，侧帽更谁呤”。明弘治前建造的松山八角桥，于清康熙间重修，改称平水桥。长期来水患频频，桥梁屡圮屡建，始终保持通达利济。乾隆时眉锡诗人经此，对景生情，赞赏不已。并感叹：来往于浙闽古道的匆匆过客，谁还顾及这溪风漫漫、岸柳阴阴、虹影长卧、溪月半明的美景而为此讴歌呢！

　　道德文章，三代明经的清代府学岁贡朱风辉，诗书、文俱蜚声于世、文名藉甚。他世居桥墩门，从小就生活在五训朱大厝内，家族内开办私塾，书香满门。他直描自家《环竹居读书处》诗中写到：“先人结宇松山麓、列峰拱翠张画幅。后人构祠妥宗佑，重辟遗基崇版筑。周以垣墙缭而深，环溪一带都种竹。清晨隙地走鼯鼪，静夜虚堂飞蝙蝠。幽栖肩钥亦凄清，好就两庑启私塾。湘纹笋簟出新裁，莹彻纸窗殊不俗。诛茅锄藿趁芳菲，移树莳花滋芬馥……”“此间虽云乐，故国有所思，自嗟时不待，魂梦犹在兹”。家境清静，乡梦缠绵。“吾家鹿洞有传经，千载瓣香荐一勺”。体现了诗人耕读兴家的迫切愿望，秉持读书为上，重视文脉传承的家风。其后他又为环竹居写了三首杂诗，切景切情纪事真实。朱凤辉时代，家教丰盈，其家接物蔼然以和，行谊厚道可传。往来他家的诗人墨客颇多。如东嘉诗人陈昌宣，蒲门拔贡华文漪，福鼎大儒林纽秋。金乡恩贡教渝顾衲，夏口贡生鲍台，瑞安进士孙锵鸣，玉环进士林芳，玉环贡生王翼汝，蒲城贡生华粲三，光绪拔生张霖生，兰宋阳诗人周万清等。道光三年朱凤辉纪行《偕王翼汝游泗洲寺》诗述：“雨霁岚光新，竹疏日影薄。古刹岿然存，黯尔见丹垩。山僧破衲迎，瀹茗供清酌……”。“亭荒云半闲，池余水一勺。破楼长日扃，涧泉依旧落。“仰齐”读题词，斯人安可作”。把寻幽访寺的情况作了交代。

　　桥墩门古镇石桥静卧、街灯摇曳，清亮的溪流时时映泛出那些多姿多彩的记忆。晚清大儒刘绍宽先生，曾撰文《记桥墩老人事》，以《史记·陆贾传》之典故，介绍了桥墩一位李姓老人的处世之术，颇有可学可赞之论。民国痒生灵溪的黄子木先生，也曾有《留别桥墩诸生》诗：“师弟情真语亦真，舌端未免杂酸辛。阿婆纵极无盐丑，也要儿家作玉人”。写出了穷人家尽管多穷，也要培养子弟读书的迫切愿望，把在桥墩多年执教的师生眷恋心情，叹露于诗行间。清末八郡修生苏得三，观美人。民国时巡访桥墩，并写了《桥墩市场》诗：“桥墩市上偶停骖，山水清幽好共探。地界闽东通贷殖，南人梯北北梯南”。他看到市场商贸十分繁荣，商货集散，商贾云集，南来北往熙攘兴隆。其时他又走访镇郊乡村，即景赋了《桥墩村庄》诗：“稻梁橙柚地瓜桑，十里溪山草木香。父老畅淡村落事，胸中画出好家乡”。眼前呈现一幅桑青稻绿，瓜熟柚香的田野景象，从看、闻、听感受到浓厚的乡土气息。

　　月古云今多少事，星移斗转几春秋。时光流淌，乡愁乡恋难忘。古镇的故事虽古，但还很鲜活，这些故事洋溢着一份温情，而充满着不尽的怀念。诗人学者们给我们留下的撰文诗咏还在骚动作响，对应着古时的风流和存在。这也是后代要找回失控的边缘，找回失去已久的心灵家园。（林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