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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乱世遇见你——读齐邦媛的《巨流河》

发布时间:2019年07月05日 来源:

  二十世纪,是埋藏巨大悲伤的世纪。

  几十年后,80多岁的女作家齐邦媛将这部家族史写成了一部《巨流河》。这实际上也是20世纪中国人的一部苦难史。在那场战争长大成人,心灵上刻满弹痕。她以如此悲伤,如此沉重,如此独特的笔调,描述了关于两代人从巨流河落到哑口海的故事,此书的出版,让我们得以走近,和品味两代中国人颠沛流离的命运与乡愁。

  《巨流河》有两条人物主线,即齐邦媛自己的成长历程,和父亲齐世英在政界打拼、救亡图存的奋斗之路。而《巨流河》最令人动容的叙述,当属作者与空军飞行员张大飞的交往和相互牵挂。生逢乱世,儿女情长总要背负许多责任,那样沉重和艰难,这或许是今天年轻人难有的体验。

  1936年,齐邦媛12岁,张大非(后改名张大飞)18岁——那年,他们第一次见面。

  张大非,是齐邦媛哥哥的朋友,比齐邦媛大6岁。张大非的父亲在“伪满洲国”成立之初是沈阳县警察局局长,因接济且放走了不少地下抗日同志,被日本人在广场上烧油漆烧死。张大非家人分散逃亡,他一路流亡到北平,考取了由齐世英创办的“国立中山中学”。国仇家愁铸造了张大非沉默忧郁、宁静和平的性格,并且皈依了基督教,随身常常带着一本《圣经》。

  张大非因其悲惨的身世而受到齐家的关注,常到齐邦媛家里做客,与齐家人都很相熟,在这里享受到了母爱。张大飞给齐邦媛留下最深的印象,是齐邦媛在12岁时有一次跟她的哥哥齐振一以及哥哥的一帮同学去爬南京牛首山,在下山时由于体质弱落在了最后。当她到达半山腰时,起了大风,她只好抱住一块小岩顶,进退两难,而大孩子们已经走远。齐邦媛因恐惧而开始哭泣,这时却看见张大非在山的隘口处回头看她。然后张走回头,把她牵下山,并用棉大衣裹住她的瘦小的身躯防寒。这件事给齐邦媛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以至她“数十年间,在世界各地旅行,每看到那些平易近人的小山,总记得他在山风里由隘口回头看着她”。

  后来,由于战事级局势的动荡不安,齐家又辗转千里,不断逃亡。张大飞于1937年底投军,后又赴美受训成为空军飞行员。

  多年来,尽管天各一方,颠沛流离,张大飞与齐家并未切断联系。张大飞常常给齐家写家书,也常常给齐邦媛写信。两人“诚挚、纯洁地分享着成长经验,如同两条永不能交会的平行线。”一个在云端,“在机关枪和高射炮火网中作生死搏斗”;一个“只能在地面上逃警报,为灾祸哭泣,或者唱‘中国不会亡’的合唱。”

  张大飞寄给齐邦媛的信(写在浅蓝色航空信纸,装在浅蓝的信封里,就仿佛以天空为背景)中常常出现一些“奇怪”的地名:云南驿、个旧、蒙自……这些传说一般的陌生而遥远的地名和飞虎队英雄形象在少女时代的齐邦媛心中植下了特别的情愫。

  他们互相常常倾诉苦恼与思家之情。在齐邦媛看来,在战火缭绕、命如蜉蝣的大时代里,张大飞是“所有少女憧憬的那种英雄,是一个远超过普通男子、保卫家国的英雄形象,是她那样的小女生不敢用私情去‘亵渎’的巨大形象”。

  直到1943年4月,齐邦媛正在准备毕业、联考(高考)。张大飞突然跑来见她,这一次的相见,令两个人的关系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半个多世纪后,齐邦媛依然清晰的记得他向走来的那一个场景。张大飞向她走去,穿着一件很大的军雨衣。他走到一半突然站住,说:“邦媛,你怎么一年就长这么大,这么好看了呢。”这是他第一次赞美她。

  他告诉她,部队调防在重庆换机,七点半以前要赶回机场,他只想赶来看看她一眼,他的队友开的吉普车在校门口不熄火地等他。她跟他往校门走,走到一半,骤雨落下,他拉着她跑到一处屋檐下站住。他把她拢进他掩盖全身戎装的大雨衣里,搂着她靠近他的胸膛。“隔着军装和皮带,她听见他心跳如鼓声。”历经多少风雨和沧桑,当年纯洁秀美的少女已是白发苍苍的暮年,而在齐邦媛的心中,有一种心跳,隔着半个多世纪的时光,隔着军装,依然从那一头传递过来。

  从那次之后,他们此生未再见面。

  1945年,战争接近尾声,曙光渐欲冲破层云。然而,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张大飞在1945年5月18日在战斗中为掩护友机,殉国于河南信阳上空。张大飞留下一封信给齐邦媛的哥哥齐振一,以及一个很大的包裹给齐邦媛。

  张大飞写给齐振一的信说:振一:

  你收到此信时。我已经死了。八年前和我一起考上航校的七个人都走了。三天前,最后的好友晚上没有回航,我知道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我祷告,我沉思。内心觉得平静。感谢你这些年来给我的友谊。感谢妈妈这些年对我的慈爱关怀。使我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全然的漂泊中有一个可以思念的家。也请你原谅我对邦媛的感情,既拿不起也未早日放下。

  那天看到她由南开的操场走来,我竟然在惊讶中脱口而出说出心意,我怎么会终于说我爱她呢?这些年中,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能是兄妹之情,否则,我死了会害她,我活着也是害她。这些年来我们走着多么不同的道路,我这些年只会升空作战,全神贯注天上地下的生死存亡:而她每日在诗书之间。正朝向我祝福的光明之路走去。以我这必死之身,怎能对她说“我爱你”呢?去年暑假前,她说要转学到昆明来靠我近些,我才知道事情严重。请你委婉劝邦媛忘了我吧,我生前死后只盼望她一生幸福。

  在齐邦媛看来,她心中对张大飞的悲悼之情,沉重又难言。她不知如何恰当地称呼他的名字,他不是她的兄长也不是她的情人,多年钟情却从未倾诉。

  背负着国恨家仇的张大飞,抱着必死的信念去赴国难,纵有万千钟情,心中却是万般无奈,铮铮男儿留下千古遗憾:只因乱世遇见你!(陈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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