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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仁波齐的风雪

发布时间:2019年05月10日 来源:

  高原的风其实不大,它们都压着云朵飞,仿佛要把天空吹走——什么时候,把这片大地也吹上天?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我们在世界的中心转圈,身旁是一座神圣的雪山。转山是一项庄严而神圣的宗教仪式,千百年来,教徒们为转山制定了一个标准:沿山转1圈可消除罪恶;转满吉祥数字13圈,可洗尽一生罪孽;转够108圈,则可跳出三界五行,成佛升天,完全洗脱前生后世的罪孽。

  小余说,转山只要有诚意,就会看到云变幻成你想要的样子。

  是吗?

  57公里,两天。

  这是我们转山要完成的两个数字。

  第一天顺时针由西向北到达止热寺,22公里。第二天过卓玛拉山口回到塔钦,约34公里多。共计57公里。

  沿途有很多叩长头转山的人,他们的一圈大概要十五到二十天。央宗老人在哪里,在这些人群中吗?央宗老人当然还没到,他从拉萨开始长叩,一次转山要四个月呢!

  看到那些路,满是沙砾,千百年来,生生被长叩转山的人磨出来,用他们的膝盖,他们的额头,他们的肉身,这些路当有灵。我们倒是没有看到倒下的人,阿弥陀佛。走在藏民磨出来的路上,心里又有了感叹,那些云也来朝圣吗,有时候在天空上写字,画画,随便泼出一些雪,把眼前染白。

  爸爸,我们是不是傻瓜?子曰可能有些累了,坐在一条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喘气。

  我放下登山杖,上前给他按摩腿部,小家伙闭着眼睛小猪般哼哼地叫,我有些心疼,可还是咬牙不出声。

  爸爸,我想去那边喝口水。子曰指着那条从天上掉下来的溪流嚷着。

  溪边有几块石,像《芥子园画谱》里的几笔卷云皴。另有几只羊,用的却是焦墨法,顿时让人想到数千年前的彩陶绘画。

  活脱脱一幅山水画啊,简直可以“以形定神”了。我说,这水太冰不能喝,包里不是有保温瓶吗?

  子曰嘿嘿地笑,爸爸,你傻啊,我其实是想去看那些羊。

  那是些野山羊,你一靠近,它们就会跑远的。我对儿子说,这是它们的家园,我们已经打扰它们了。

  子曰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看着那些雪水那些野羊那些草地怔怔发呆。

  阳光很烈,子曰都黑了一层。嘴里却一直念着六字真经,转山久了,连他这个七岁的孩子也会了。

  唵读ong、嘛读ma、呢读ni、叭读bei、咪读mei、吽读hong。

  我跟着念,发现原来把这六个字至少读错了四个。罪过,罪过。

  转山很累,好在每过几个公里,便可以在供应站里买到酥油茶或奶茶,我的背包里又备了一些饼干和橙子,倒也可以熬过去。

  妈妈肯定不认我了。子曰用一种担心的口气在说,不看我。

  我笑了,我自然明白他的那个小心思,儿子,你这是病句,应该说,妈妈肯定认不出我了。子曰朝我做个鬼脸,跑了。百里路半九十。

  我对子曰说,转山,找到一双舒适的鞋子是关键。子曰却说,找到一个好爸爸才是关键的关键。

  路上,我们磨磨蹭蹭,那些同行的转山者一个个越过了我们,儿子却完全拆了我的记事本,在途中玩起了纸飞机,折一个,飞出去,再折一个,又飞出去。

  拍了一些照片,发了几句感慨,小余有些慌张,哥,不好了,大雪要封山了,我们走不了了。怎么啦,不是不下雪了吗?

  这一次不一样。小余说,我听了收音机,一股从西伯利亚来的冷空气已经翻过昆仑山脉,傍晚就到阿里。

  那我们怎么办?我不禁搂紧了子曰。

  离开是来不及了,我们是跑不过风的,只好找个村子安顿下来。小李也急,那快走啊。

  天地间,长磕的人群还在合什,他们连绵不断,围着心中的神山转。大雪来了,他们怎么办?小余仿佛看出我的疑惑,哥,你放心,他们没事的,环境越艰苦,他们的心就越虔诚,转山的效果就会更好,他们的罪恶就会消除得更多。转山的时候真会出现死亡事故吗?

  有的,每年都有。

  我们逃了四个小时,冈仁波齐还在身后,一点没变样。倒是天渐渐变得明净起来了。小余说,大雪来临前,天会变得透明,好像要迎接什么。

  小李说,这里是圣地魏摹隆仁嘛,迎接的当然是神,是佛。子曰突然大叫起来,爸爸,前面有一个死人。

  不是死人,“死人”还在动。这显然也是个朝圣的人。

  车子经过那人身边的时候,那人正趴在地上,仍然合什,长磕,对着土地蠕动着干瘪的嘴唇。那人抬起头,额头上的一块黑茧。子曰嚷着说,他有三只眼,是个二郎神。那人似乎仍然不为所动,继续朝前,前方就是冈仁波齐。我们算是擦肩而过了。(亚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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