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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执厥中,元亨利贞——记陈允元先生

发布时间:2019年04月23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色彩斑斓,不改真诚本色。

  风云变幻,永留俭朴家风。

  陈允元先生已经去世近两年了,然而每每想起,我还是会陷入悲痛之中。

  陈先生生前疼我胜过子女,所以直至现在我每年春节前后还会到他府上拜访,很少间断。

  记得前年正月初四近午时分,那时先生还在,我又走进了先生家。一看迹象,发觉先生当时似乎有事正欲外出,我顿时心生惶恐,觉得冒昧叨扰了。先生一边劝我落座,一边又坐回床上,气定神闲,侃侃而谈,仿佛没事一般。

  依然是那么淡定和从容!每忆及此,我脑海里总会浮现出我与先生一次次对弈时,他食指和中指轻夹棋子轻轻落定时的优雅瞬间;还有,不管棋局如何,他那胜不骄败不馁,不声不响、不急不躁,既尊重对手却又从不轻言放弃的稳重神情……

  那天,斜靠在床上的先生淡淡叙述:肾癌,在上海辗转两个医院后手术。现在问题是前列腺,尿路不畅、尿憋。其他没有什么毛病,连常见的“三高”都没有。我都八十多了,我想保守治疗,但孩子们不肯。孩子们说若能换肾根治,哪怕花两三百万也在所不惜。

  当时,我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现在想起来内心依然翻江倒海:凡人都谈“癌”色变,相当一部分人经此打击甚至怨天尤人大呼小叫,进而萎靡不振、一蹶不起,然而却有人对肾癌轻描淡写,还说“其他没有什么毛病”,这需要多么豁达的心态和通透的智慧啊。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大概描述的就是这样一种状态吧。

  世事难料,先生遭此劫难,我当时在一旁默默忍着,心里万般不愿。但现在反过来一想,又觉得先生也算是有福之人,耄耋之年,儿女们肯花重金替他治病,且须臾不离身旁,孝心感天动地不说,起码从另一侧面也反应出先生的子女们事业有成啊。我替先生高兴。

  想早年,先生对子女的疼爱在当地可谓出名,他仅凭微薄的工资收入供养了四个子女读书至全部吃公家饭,还悉心照顾高堂双亲,更不要说,子女每次外出读书或回来时,他都要亲自接送,生怕路上有半点闪失了。应该说,年轻时,先生为人子孝顺,为人父慈爱;年老后,儿女们“反哺”,忠孝家风得以传承也是必然。

  当时先生还说,毕竟自己还是病了,且动的是大手术,所以,为了消除与他曾经有经济来往的朋友们担心,他在年内就叫小儿子挨家挨户全部结算清他所经手的往来款项。多么明白事理的一个人呐!他还说,他鳌江的一个同学贷给他50万,利率一分计,已贷了好多年,这一次听说陈先生要把本金连同利息还给他,他急了,说利息收了,本金暂时还是放在你处,暂不计息,等你什么时候要用钱了再开始计息不迟。

  50万不是一笔小数目,竟有这回事?!我从先生家出来一路纳闷,两个人之间超过一个甲子的交往,仅靠电话口头进行明算账,一个人的诚信到底需要达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获得如此的信赖呢?

  我知道,怕别人担心,设身处地地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是先生看待问题的出发点,损人利己的事坚决不干是先生的做人底线。几十年来,我从来没听说有谁因为害怕他思维太过缜密而防着他,相反的,却经常听人念起,因为他考虑问题周到,办事牢靠又乐于成人之美,每每遇到困难什么的都会想到他。譬如,杨汝鹤老师生前就曾经跟我念起过陈先生的好。杨老师说,1980年代初,药罐子老伴想办理病休,而当时年龄才四十出头不好办理,为这事夫妻俩直犯愁。后来俩人一合计就共同想到允元老师,于是就连夜跑去魁里把陈老师从床上挖了起来。杨老师连连称赞,说允元真好,没有推辞一句就满口应承下来,一直到把事情办妥为止。至于说邻里同事遇到孩子读书升学等烦琐事找陈老师帮忙的,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人们常说,你困难时想到的这个人才是你的朋友。其实,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假如有一个人,别人在临终前还念叨着他,心心念念记着他的好,且把身后事交托于他,否则就不放心上路,那我就敢拍着胸脯说这个人绝对是忠心赤胆了。陈老师就是这样的人。我知道就有好几个人临终前曾经托咐过他。这相当于生命嘱托、“临终托孤”啊,若不是十分信赖的朋友,谁敢?

  因此,谁都说他是好人。但我说他不是老好人,他有自己的原则。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起过,他一生让两个人看不懂。一个是当时老平阳县的教育局局长。他把他从普通教师一路提拔到教导主任、校长,到最后他没有唯他的马首是瞻,让他看不懂。还有一个是他当校长时下面的年轻教师,两人年龄相仿,他当校长他不服,老找茬,后来他把他提拔为教导主任,还帮助他解决其妻子当工友的工作问题,让他想不懂。

  我有胸怀可以容纳你的意见、批评,甚至缺点,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我寸步不让,尤其在品德方面,哪怕你地位再高也不行。这就是我的老师。

  我听说他早年在矾山工作时年轻有为,二十几岁就脱颖而出当上了中心校校长,开始了漫长的学校行政工作,但是我知道他并不恋权。五十岁那年,他毅然决然地主动辞去中心校校长的职务。婉然谢绝领导的多次挽留,没有其他缘由,只是为了提携后进。他开了马站区教育界主动让贤的先河,彼时是1986年秋。

  然而辞了校长后的陈老师依然坚持一线教学。眼看刚刚创办起的初三年级,《法律常识》学科没人教,他毛遂自荐,边学边教,全然不顾这并非自己的专长。蜡纸刻得极快,一节课后几张练习题、复习题发下来,学生感动不已。

  其实,陈老师是教数学的。我1979年读马站中学时,我们初一两个班数学就是他教的,他还是学校的总务主任呢。可他一点也不像老师。若用现任马站镇一领导当时的话来说更是形象:你若要在街上认允元老师,那忒好认了。你只要找脚下穿的旧军鞋没有鞋带,手上拎的人造革皮包没有拉链,那这个人就一定是他了,没有第二个,比农民还农民呐。

  他普通话还不标准呢。但是,你还别不信,他用本地话上课就是好懂,他当班主任我们就是都服他。印象最深的是家访。家里烟熏火燎的,生怕老师来访,他倒好,一进门,人家锅底的冷地瓜丝盛起来就着鱼生就狼吞虎咽起来,等不及家长到隔壁借来鸡蛋,就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接着一屁股坐到灶脚椅上,吧嗒吧嗒抽起水烟筒聊起家常来。这分明是邻家的叔伯啊,如此亲切,穷孩子们的陌生感、自卑感瞬间冰释。“亲其师,乐其友,信其道”,因他的家访,好多寒门学子重拾起了学习信心,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惜食惜衣,不为惜财缘惜福。

  爱生爱子,皆由爱己及爱人。

  每每想起这些,我就站在窗口默祷,允执厥中之人,其后必定元亨利贞!(叶圣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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