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过的年（节选）

　　薛思雪

　　阳和起蛰，品物皆春。今日立春，恰是除夕，爆竹声声，纳福迎春，欢喜过年。过年，最深的记忆还是童年，那时年味最浓，感觉也最温情。在我记忆里，那些年，我们过的年过的是期盼，过的是新鲜。在上世纪那个物质匮乏的七八十年代，虽然日子清苦，但年的气氛却浓浓，邻里亲朋间的感情也浓浓，过年是最最值得企盼的事。这些年虽然日子过的幸福，但无奈生活的节奏加快了脚步，大家为了生活的好，彼此都忙碌了，在忙禄中过日子，在忙碌中过年，在忙碌中应酬，淡了感情，淡了年味。似乎天天都像过年了，大鱼大肉的，可我们却始终找不到了儿时过年的那种激动和渴望，也找不到过年的欢乐和香甜，留下的只是过年的枯乏和对过往惆怅的回忆。

　　记忆里，我们那些年“过年”总是从“杀大猪”开始的，也是过年的重头戏。那时我们农村家家户户都有养猪，猪是一般农村人每家一年最重大的经济收入，因为有了这头大猪，才有足够的钱去置办年货。小年一过，家家户户就张罗着杀猪宰鸡了。杀大猪是我们这些小孩子最期盼的日子，更是我们一家人中最隆重的日子，因此杀猪也都得选一个好日子。记得杀大猪那天，母亲一大早就起来把大猪洗干净，并开始张罗杀大猪所需的一切，到了黄昏，杀猪师傅如约而至，等母亲烧好一大锅滚烫的开水，杀猪就准备开始了。这时，整个院子里早就挤满了我们这些看热闹的小孩子和过来帮忙的左邻右舍。杀大猪开始了，只见父亲和大伙把大猪从猪圈里赶出来，大猪看见这么多人在，仿佛也知道自己的命运似的，死死不肯出来，杀猪师傅和大伙拽着猪尾巴，抓住耳朵和猪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大猪起把猪从猪圈里弄出来，撂倒在用门板搭好的架子上，那头大猪在绝望地拼命挣扎着，蹬着后腿徒劳地凄厉的吼着，这种撕心裂肺嗥叫声划破整个农村的夜空，声声悲嗥听得我心慌，不敢直视，刚才等待杀大猪的兴奋感顿消，有种想流泪的感觉。每每在这个时候母亲也不见了，只到杀完了猪，在父亲的一再吆喊下，才眼圈红红的出来，帮助父亲和杀猪师傅料理一些琐事，现在想来，我心里还是有点怅怅的涩涩的，我知道是母亲是舍不得自己一年亲亲苦苦养大的这头大猪，更见不得这头大猪在她的眼皮底下被宰杀。只见杀猪师傅白晃晃的尖刀下去，顿时血流如注，鲜血哗哗地顺着猪的喉咙淌进早已准备好的大盆内，而父亲在不停地搅着猪血，随着猪吭哧吭哧地喘息着，声音越来越虚弱，直至完全消失，猪身体内的血全部流完，才用滚烫的开水不停的浇灌猪身，这就是“所谓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吧。接着就是剔毛，开肠，破肚，去皮。最让我感到精彩的是，杀猪师傅拿着杀猪刀在猪身上飞来飞去，恢恢乎游刃有余，大有庄子笔下的“庖丁解牛”之感，什么猪皮、猪头、猪腿、猪心、猪肝猪脏、猪肠等等各就各位，第二天一大早都会摆在杀猪师傅市场上的肉铺里，而后走进那些所谓的富贵人家的餐桌上了。而我们能享用的其实只是猪的一些下脚料和猪血了。杀猪师傅离开后，母亲把刚才一大盆已冻成一块块的血切开，再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下锅煮起来了，加上刚刚熬出来的猪油渣在锅里烧，火苗舔着锅底欢快地跳动着，很快翻开铁锅散发着喷喷的香味一下子弥漫着整个院子，这时，我们兄妹三个就成了小跑腿的，一碗一碗地端，左邻右舍每户人家都能分到一碗，小伙伴们高兴的朵颐着香喷喷的猪血，满是满满的温暖。如今，随着养猪产业的规模化，我们宜山家养的土猪已经绝迹，“杀大猪，过大年”这种风俗在乡间已经渐行渐远了，再也无法触摸不到这种本真的生活乐趣和质朴的年味了。

　　让我记忆更深刻的是到水塘里“炸鱼”和分年货了，记得一到年尾生产队里就到水塘炸鱼，我那个村里有两个水塘呢，那时也没有谁刻意的在水塘里养鱼，更没有钱买饲料喂鱼，鱼都是自然生长的，所以也特别甜，营养也好得很，说来也怪，不喂食，鱼也多。寒冬腊月，天寒地冻，但水塘边却常常人声鼎沸，热闹异常，满是温暖。生产队组织几个胆大的年轻人，带了有些雷管，去水塘“炸鱼”。只见他们把几个雷管捆扎在一起，然后点燃导火线，随着让我们害怕的那导火线的一声声“滋滋”响，看看燃的差不多了，往水塘的一扔，雷管的导火线在水里还“咕咕”的冒了几下气泡，只见“轰”的震耳欲聋的一大声响，随即冲起一柱巨大的水柱，随即水面上浮起一片被巨大的雷管冲击波震昏的小鱼。而后，再向水塘扔雷管，如此反复几次，先是小鱼，接着大鱼也渐渐浮出水面。最后，大家把这些大小鱼儿捞上来，就开始按人头、按工分鱼和其它年货了。那时最主要的年货，主要是生产队在从南麂岛购置过来的给农田当肥料的那些很小的咸鱼屑，其中还有一些大点的咸鱼干，我们宜山方言称之为“熟扣”，生产队就把这些“熟扣”收集起来，等年底的时候跟这些炸过来的鱼一起作为“年货”分给生产队各家。先分大鱼，再分小鱼，大鱼就称一下，小鱼就分成一堆一堆的，抽签拿；大家个个倒忠厚豁达的，也不计较什么，多点少点，也没什么意见，分了年货，回家打一斤本地的“老白干”，约上二三好友，美美朵颐一番，其乐融融，满是年味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