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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即故乡 ——谈金辉摄影和艺术创作的故乡母题

发布时间:2019年01月29日 来源:

  简历

  金辉,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主要展览:《平民北京》纪实摄展2003温州三山画廊;《我的城》2017丽水国际摄影节;《此岸彼岸》2014西双版纳国际影像展;《运河向南》在中国摄影家协会官网展出;《弃地》2018丽水国际摄影节;《盛世琼花》中国大运河纪实获第四届侯登科纪实摄影展提名奖。

  陈有为

  这一篇文章源于我在宵夜的酒桌上说的一桌话,回到温州后我对着手机又说了一遍,把它录下来,就有了这篇文章。也是近阶段我对于故乡、生命和故乡的一个看法。文章中提及的老金,是我的好朋友金辉,他是一个很优秀的摄影师,但是创作的时间不太够。很多年前我和他一起泡暗房,在迷离灯光里听摇滚喝啤酒啃牛肉干,转眼人到中年。老金应该是在我的故乡小城摄影路子走得正的少数人之一。文章中也提及2016、2017于我是异常焦灼的两年,我相继失去两位至亲的家人,我的爷爷和母亲,也是在这年我辞去了工作职务上的一个兼职,让焦灼的状态略有缓和。家庭的变故、亲人的离世会改变一个人的世界观——人终归要“安分”下来,安分的意思是双脚扎扎实实踩到地上,脚下有大地,头上有神灵。

  小汽车穿过晴雨不定的高速公路,路面有几块是干的,有几块是湿漉漉的。这个季节的天气总是很奇怪。女儿说,天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一个神经病。

  昨夜在县城,和摄影师金辉等宵夜。画家阿土点的菜,清清爽爽,丝瓜烧成清汤,螃蟹清蒸,都是主题特别突出的菜。这就好比写文章没有多余点缀和修饰。阿土前一段时候游历过几个山区的县,走访那里的农村,和农户一起吃饭。他说农民的吃法是很科学的。其实,何止是吃,农民的整个生活方式也已经被城镇化改变。农家乐的菜有点像后期过度的照片,满足了感官,而实际上不知所云。菜肴放多了调料,人们迁就于感官的享受,然而对身体是大不利的。这只是夜宵的花边。

  那天晚上,我们在谈着摄影的创作。老金刚刚完成了一组叫《浮城》的纪实摄影作品,他拍摄的是福建某县的近海养殖。大量的由木块和泡沫组成的渔排飘浮在近海之上。渔排老板招募了大量来自天南海北的小工来养殖黄鱼、鲍鱼、紫菜等等海洋作物。最多的时候这些渔排所构成的小村庄或者称小城市有将近几十万人,因此老金称它为“浮城”。

  这组作品自然是放置在海洋资源和消费社会矛盾的语境中来讲述,但更是基于老金的出生,老金出生在海边的一个村庄。阿土说老金的作品整体的基调是悲凉的,然而我认为这是准确的。老金在宴席上说,他在很小的时候,当时同一座房子的一户邻居的两个兄弟和他们的父亲以及他们的三位亲戚,6个人在同一艘船上葬身大海。老金说那时刚好是冬天,海风像刀一样割过来,又冷,他半夜经常会听到哭泣的声音。这是他童年的大海以及向大海讨生活这样一个童年的生活背景带给他的一个情感的记忆。

  老金的照片拍的相当细致,他拍出了这座浮城中的艰辛以及艰辛中的星点温暖和欢乐。我告诉他,在这组作品中要拍出浮城的复杂性和层次感。在同一城市中,一定会有情感的交错和矛盾的堆积,于暗色中会有一些明亮的在跳跃。

  老金的这一组新作《浮城》还未问世,他已经在构思着拍摄他的故乡,就是那个靠近东海的村庄。于微信的朋友圈,老金已经剧透了一张照片,那是靠近大海的一个石窟。老金喝着酒跟我说,他小的时候就会在这个临海的石窟中乘凉,放眼远方。他可以从众多的渔船中认出哪一艘是他们家的,于几百米外开过来就会说:“那是我们家的渔船,爸爸回来了。”这是熟悉所导致的,就如同你远远的看到你的父亲和母亲从远处走来的身影,你就能够辨识,就如同上帝能于千万人之中拣选某一人,就如同女儿可以凭着脚步踏在楼板、楼梯上的声响能够判断这是爸爸还是妈妈,甚至开锁的方式、开锁发出的声响都能够辨认是谁进入了自己的家门。每一个人都会有他熟悉的隐秘角落,比如老金临海的石窟,会勾连起观者相似记忆的共鸣。

  回顾老金的创作脉络,实际上可以归为海岸线,他拍过桑美台风中的海难,拍过海边遗弃的村庄,现在他拍《浮城》近海养殖,他也即将拍摄他的故乡小渔村,他的作品实质上在构成生命的故乡。

  我很赞赏曾经云游四方的老金慢慢的回归到生命哺育和价值认同的立场,他的艺术创作开始回归故乡的母题。实际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乡,那是自己的血地、出生地或者长久生活过的一个地方。比如温州是传教士苏慧廉的女儿谢福芸出生的地方和小时候生长过的地方,那是她最初看到的世界的样子。我们往往把我们降生到这个世界最初看到的世界认作我们的故乡,这种记忆在漫长的人生中都不会磨灭。

  人到了一定年纪之后会慢慢的靠向故乡,回归自己的故乡,我们甚至可以说所有的创作都是在讲述故乡,在写给故乡的书,因为我们总是带着故乡的经验去写作、去创作。故乡赋予我们的不仅仅有血脉和生命的基因,还有文化的基因。比如说老金的女儿,她很少去到她父亲的故乡——大海,然而大海也成为她创作中极其重要的元素,这种文化的基因是通过家庭的熏陶、父母的教诲以及各种文化的传承,慢慢的成为文化基因意义上的故乡。

  很多人上了年纪之后,其实不管你走了多远,你都会慢慢的靠近自己的故乡。所以很多的人在年纪大了,包括退休之后,会倾向于地方的、宗族的、故乡的事务。并不仅仅是人到了退休之后他的时间更加充裕了才去理会这些事情,而实际上是人在生命的历程中,在这个年纪渐大的阶段就会慢慢的靠向故乡,这是一种很神秘的力量,如同一种向心力,你走的再远最终要回到你出发的这个地方,故乡如同有一种强大的吸力。我的爷爷年纪很大,到他生命的晚期,他说:“我愿意回到故乡。”母亲重病,也将近她生命末期的时候,我们将母亲送回了老家,母亲于昏迷中苏醒,感到无比的喜悦。这是人到生命的终结会对故乡有更多的依恋,是不是人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会更多的想到出生的状况,或者说婴儿时期的记忆又会回复到濒死者的脑海中。

  离开的就是故乡,离不开的不是故乡。比如农民,他从未离开生养他的土地,他就没有故乡的概念。所谓的乡愁是一种文化的概念,没有文化的人无所谓乡愁,他们也不知道“乡愁”这两个字。2016年是我的生命极其焦灼的阶段。2016年,爷爷已年迈,长时间卧床,爷爷的病倒,包括去世,跟一次心肺功能衰竭的抢救也有关系,但凡经历过生命的抢救,进出过ICU的人大多半条命都没有了。爷爷躺倒的同时,母亲也重病。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我们还在上海的医院陪母亲治疗,一个疗程尚未结束,家乡传来爷爷病危的消息。医生看过爷爷的状况,说将不久于人世,也许在今夜。姑姑转述爷爷的话给我,说:“你现在回不来,如果爷爷走了,你就在上海朝着南方叩拜三次。”在那个时刻,什么是故乡?对于我而言,南方就是故乡。故乡决定于你离开了多久、你离开了多远和你离开的方向。

  绝大部分的艺术家在人生的晚期,他的艺术创作都会自觉或不自觉的倾向于故乡的主题,或者这是一种冥冥中的转向,艺术在回应故乡对游子的召唤,生命对于出发者的召唤,永宁对生命的召唤。

  在那场酒局上我们还说到死亡和灵魂的关系。生命和灵魂真的是合一的吗?只有精神病或者死亡才能使两者脱离开吗?人死了是一了百了的事吗?摄影师老金他拍过某年的沿海海难,成百上千人在海难中殒命。老金看到泡的已经没有人形的海难者尸体。他跟我说到一种现象,海难的亡者只要见到亲人、听到亲人的呼唤就会七窍流血,我们一桌人都感觉特别新奇,莫非人身体死亡,而他的神识还没有脱离肉体,看见亲人来了,他伤心欲绝,他很想冲出来和亲人说话,正是这种强烈意识的作用产生了七窍流血。这是百度上的某一种解释。

  老金的海岸线作品与同时代的其他海岸线作品相比较而言一定更有价值——是人在即将离世、回顾一生的时候会露出欣慰笑容的那种价值确认。

  (陈有为,苍南人,摄影评论家,策展人,《中国摄影报》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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