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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冬一抹石榴红

发布时间:2019年01月03日 来源:

  薛思雪

  光阴流转,季节瘦了清寒,秋终远去,浅冬的母亲小院,曾经丰满的色彩,也变得枯瘦素淡了,却也多了份明净质朴。周末,母亲和我在清理小院的时候,却惊异地发现,小院一角的那颗被母亲称为“金罂”的石榴,在其枝头绽放出一抹丰姿绰约,灼灼透亮,稚红鲜嫩,妩媚醉人的石榴红;更令母亲惊喜的是,其稀疏的枝杈间,不知何时已长出一颗颗小巧玲珑,状如宝石,形似玛瑙,晶莹剔透,青中泛红,嘴角开裂,笑意盈盈,可爱迷人的小石榴。

  “院中忽见安石榴,叹息花中有真色。”石榴花开了,开得如此独特,如此醉人,如此神韵。“榴花初染火般红,果实涂丹映碧空。”石榴熟了,熟得如许通透,如许诱人,如许令人垂涎欲滴。看着三年前无心插枝下的一枝小榴枝,如今却不经意长出如许美妙的果子,母亲自是欢喜的不得了,摩挲着最低处的两个半青半红的小石榴,一如怜惜地抚摸着自己的儿女,好久不肯放开手,笑意盈盈的脸上更是灿开一抹石榴花开艳丽醉人的红。乘着母亲迷醉石榴之时,我偷偷用手机抓拍了几张特写,时不时拿来看看,看着母亲满溢着幸福的笑靥,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好和温暖。想来,像母亲这样素净的人,日子过着过着就更朴素了,活着活着就更简单了,生活也就越活越明白了,日子也就越过越幸福了,闲来小坐在静静的小院,浅浅的光阴里,倒也学会了与时光相融的静好。生命的路上,注定是人来人往,花开花谢,果硕满枝,亦很快凋零,人世间的有些风景大抵会被遗忘了,但有些念想,却如石榴一般,越是深秋,愈散发着盈盈笑意和淡淡的幽香,久居不散。

  石榴又名安石榴、丹若、金罂等,一般分为花石榴和果石榴两种,花石榴只开花不结果,一如一位只图享乐不愿生育的艳妇。丹者,红也,花石榴有桃红粉红等色,而果石榴则以火红色居多,“灼灼艳色一时红,花中此物是西施。”“只待绿荫芳树合,蕊珠如火一时开。”这些诗句大概就是形容石榴花开之艳丽之美吧。中国人向来喜欢红色,满枝红红的石榴花象征了繁荣、美好、红红火火的日子;一个石榴果中含有数百粒晶莹剔透的种子,具有多子多福的美好寓意,是爱情美满的象征;古人称石榴“千房同膜,千子如一”。因此,到现在,我们民间婚嫁之时,常于新房案头或他处置放切开果皮、露出浆果的石榴,大概就是寓于对美好吉祥事物的热爱与向往,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与追求吧。石榴这种来自西域的植物在南北朝时期还融进了中国的服饰文化。当时人们使用石榴花中提取的颜料来染红裙子,加之石榴花前端的花瓣与裙摆十分神似,于是就把红裙称为“石榴裙”。梁元帝是这一词汇的创造者,他用“交龙成锦斗凤纹,芙蓉为带石榴裙”来形容少女的迷人风韵。南北朝诗人何思徵在南苑偶遇美人,不禁吟咏“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用石榴来暗比心中女神的绰约风姿。此后,“石榴裙”便成了美女的代名词。在现代汉语中,把男人被女子美貌迷倒而甘愿听其差遣说成是“拜倒在石榴裙下”。据说,这个典故还与武则天和唐高宗李治的爱情故事有关,早在其为唐太宗媚娘之时,武则天就已经让当时身为太子的李治“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太宗死后,当时的武媚娘与其她宫女一起被发配到感业寺削发为尼。在那里,她写下了一首“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的七绝,唤醒了与高宗之间曾经的情愫,获得了命运的转机,实现了从尼姑到皇后乃至女皇的逆袭。从诗中不难看出,她作为思念证据保存下来并打动高宗的就是那条沾上点点泪痕的石榴裙。如今,关于石榴裙的传说,丰富了人们对男欢女爱的诗意浪漫和遐想,增添了人们对石榴的喜爱和美好的记忆。

  我对石榴的记忆,虽然谈不上美好,更没有诗意和浪漫的遐想;但对当年在老家发生的一个与石榴有关的故事,却记忆如新,甚至铭心刻骨,不胜感慨。记忆中,在离我老家不远的文同伯家的院落里有两株石榴树,当时他是富农出身,院落很大,记忆中还有几株柿子树。上次我回老家的时候,九十多岁的他还非常朗健,那两株柿子树还在,可石榴树已经不在了,只不知那两株柿子树是不是当年的那株柿子树了。记得那时每当到了深秋时节,他家院子的柿子和石榴就一起红了,看着一个个大红灯笼似的高高挂在树上,玲珑剔透,令人垂涎欲滴的柿子和石榴,在那个物资缺乏的饥寒年代,我们早已个个垂涎三尺,早就暗暗计谋偷摘过来,好好朵颐一通。说实在的,在那个以甜食为诱惑的物资匮乏的七十年代末期,尤其是我这样一个出生于极为贫困家庭的孩子对微甜酸涩的石榴果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倒对晶莹光亮、肉丰蜜甜的柿子多了几分渴盼,可小伙伴却对石榴格外的垂青。虽然,我们知道,文同伯是非常苛酷严厉的老头,但还是经不住甜果的诱惑,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们五六个小伙伴偷偷去他的院子里偷摘石榴和柿子,树有点高,但又有点细,无法攀爬上去,我们又不敢用竹竿敲击下来,怕惊动文同伯,就以搭人梯的方式去偷摘,记得我坐在一个小伙伴的肩上好不容易摘了一个柿子时,而另外一个叫永平的小伙伴却怎么也够不着石榴,一挺身,一不小心,就从另一个小伙伴的肩上掉落下来,我们不由自主地发出“啊”的一声,这一声惊动了文同伯,他吆喝着从屋里出来,我们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正当我跑得飞快的时候,听到后面“扑通”一声,我以为是文同伯扔东西过来砸我们,吓得扭头一看,让我更吓死的是,原来小伙伴永平,慌不择路,一不小心,错把与地面齐平的茅坑当作平地,掉进了粪坑里了,只见他抓住粪坑的边沿哇哇大叫,以免自己整个脑袋被粪便淹没,文同伯看见了连忙去拉他,可他身陷其中一时拉不上了,我们也连忙过去帮忙,我们从文同伯家里找来扁担和锄头,支开堆叠在上面的一层厚厚的粪污,才把他拖出来,当时永平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我们也顾不得脏臭了,连忙把他抬到河边,顾不得河水冰冷,大家一起跳到河里大洗一通,后来我们干脆就在河里畅游一通才回家。那天晚上,一向苛酷严厉的文同伯却变得格外慈祥,没有呵斥我们,还请求我们父母不要打骂我们。第二天,他还摘了柿子和石榴给我们吃,特别烧了一碗点心,送到永平家里给他吃,说图个吉利。事后,这段糗事,经常成为我们小伙伴放学之余课间之中揶揄永平的笑料和谈资。可惜的是,吉利并没有带来吉利,永平却没有永远平安,在永平22岁那一年,大概由于他人矮,脸黑,鼻扁,女方与他解聘婚姻之事,一向有点自卑自闭的他,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凄寒的夜晚,用一杯“甲胺磷”结束了自己年轻悲苦的生命。那时我在杭州读大学,当我接到当年一个小伙伴的来信得知此事时,遥望故乡方向,不胜悲痛,一时无法相信,更无法接受,那天晚上写了一篇《悼永平》的文章:“你走了,在一个孤寂的雨夜里,在暗淡的孤灯下,你带着无比的无助和无奈,带着无言的孤独和孤怆,辞了这个炎凉的世态……”至今,这篇文章还保存在我的抽屉里,有时常常拿出看看,想起过往的种种年幼顽劣的趣事,温暖之余,更唏嘘不已,感慨至极,心痛,心痛!

  “石墙青苔老复青,春秋几度石榴红。”红尘多苦恼,岁月有温柔。时光安静地流淌,岁月不断地变迁,生命的旅程,总会有或这或那的遗憾。我想,一个人历经顺逆,才能读懂生活;曾经沧海,才能读透爱恋;饱经分离,才能参透死生。一如浅冬母亲小院里的这株石榴,虽然只有一抹浅浅的石榴红,亦可以灿烂满院,芬芳满园,更可以温暖我们那颗微凉的灵魂,温润我们那片干枯的心灵原野,让我们在薄凉的世界里,温情且深情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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