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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恋

发布时间:2018年12月26日 来源:

  陈秀丽

  娘家人每年只有清明节才回一趟浙南那个叫“沿浦湾”的小渔镇,今年清明节我也抽空回去了一趟。小镇里儿时的街坊邻居大多已搬迁,早已物是人非。我有意向还住在小镇里的发小打听:儿时我们经常去邻居阿婆家玩,阿婆还经常给我们做点心吃,她老人家还健在吗?发小先是一愣,尔后马上回过神来:“还健在,八十多岁了,不过身体还行,阿公走了后,她一个人搬到河边的小屋子住了。”发小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能领会我的意思。到了天黑,她忙完一天的活后,突然来找我,她说:我现在带你去一个地方。话还没说完便拉上我的手快速往外走。先是绕过我家老屋,再绕过她家老屋,七弯八拐地到了临河一条不太平整的碎石小道。临河一片居住的大多是老人,晚上八点不到,却已是黑乎乎、阴深深的一片。我因不熟悉路况,又看不清路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发小只好放慢脚步,紧紧拽住我的手,生怕我摔倒。

  到了一间矮小的单间小屋子前,我突然变得紧张又急切:“少小离家老大回”,一别三十多年,从青涩小女孩到中年妇女,阿婆还能记得我吗?还能认出我吗?而她,从我记忆中的壮年到如今的耄耋之岁,又会变成什么模样?白发苍苍、身形佝偻?越想越发急切好奇。发小很认真地敲了几下门,没过一会,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了,老人探出头来,她一眼就认出我发小,然后用一种陌生且惊讶的目光打量着我。显然,她已认不出我,发小报出我父亲的名字后,她才想起来。

  她果然白发苍苍,但发型没变,依然是齐肩短发,很清爽。她的眼睛依然清澈明亮,只是那满脸密密麻麻、纵横交织的皱纹,让我的情绪瞬间奔溃,那一刻我全然无法控制如潮水般一涌而上的各种复杂情绪……三十多年的光阴,足以让人“面目全非”。那满脸深深浅浅的褶痕里得融进多少风霜雨雪才会变得如此沧桑?当年那个面容清秀、身手敏捷的她,如今已是一脸皱褶、步履蹒跚。她曾经所操持的那个热热闹闹的大家庭,早已分家散居。如今孤身一人,早早地关灯就寝,小屋四周一片阴森死寂,只有后院的小河,偶尔传来低微的水浪声。在这个美丽的海湾小镇,曾有多少如她那般真心温暖过我童年岁月的乡邻前辈,一别便是一生,无缘再相见……我的泪海瞬间决堤,我赶紧背过脸去,拭干泪滴,极力稳住情绪。她也察觉到我的失控,变得不知所措。但她不明白我为何失控,她无从体会我的感受,无从体会一个从小离乡的人时常追忆童年,梦里寻乡的深切之感;无从体会长久离乡的人对故乡那种“新人不识,旧人老去”的无奈之感;无从体会“故乡依旧在,不见故人来”的悲凉之感……她只是更惊讶且不解地看着我——

  三十多年前,那个勤劳干练的她,每天要挑着很重的货到街上摆摊叫卖,有豆腐、萝卜等多种蔬菜……卖完回来再打理家务。阿公是个技术工人,每天早出晚归,家里的一切都由阿婆操劳,每天有干不完的活,但她从不抱怨,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她特别爱干净,家里总是打扫得整洁又明亮。她还特别疼爱街坊邻里的孩子,声音也特别甜美,总是亲切地喊我们的乳名。我们几个女孩子,放学后就喜欢到她家嬉闹,她家的露天阳台就是我们的游乐园。她也特别爱笑,看到我们玩得尽兴时,她就看着我们傻笑,好像是看着自家的孩子在玩耍。不但不嫌烦,还会抽空给我们做各种美味小点心。她做的一种方言叫“干凹”(“小酒碗”之意)的甜点,让我想念至今,制作过程不甚清楚,只知道先用番薯刨丝晒干,再将晒干的番薯丝磨成粉,加水和红糖等一起搅拌……然后捏成小酒碗形状再蒸熟,薯香糕味,特别好吃。童年至今,几十年过去了,再也不曾品尝过。

  从阿婆家出来后,四周更黑了,路更难走了,但我心里却畅亮了许多。我似乎触摸到故乡当年的脉搏,触摸到她暖暖的体温。在新时代春风雨露的沐浴下,故乡变美了,变靓了,海岸线上铺上了多彩的塑胶跑道,街道两旁的门面翻修如新,墙上有壁画,河里有花丛,处处充满诗情画意。而我喜欢撩开她漂亮新潮的外衣,贴近她最真实的魂体,也靠近最真实的自己……

  所谓的乡愁,有时就是一段美好的记忆,一份记忆中的乡味美食,一声乡邻亲切的乳名叫喊。曾经垂手可得,如今遥不可及。那些美丽往事,就是供你记忆的暖炉生火起烟的柴火,往事不忘,炊烟不灭。当梦乡里的炊烟不断升起时,才发现,自己离故乡已经很远了。

  一篙距离两岸宽,满弦痴念谁人懂?有些弦音,只有离岸的人才能懂,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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