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龙滩

　　叶圣渊

　　信智海鲜楼，等到桌上碗底朝天，已经是下午二时以后了。不过还好，天空比来时略微开了一些。为了让五朵金花先睹为快，也为了解车子无油的后顾之忧，我们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情哥哥开车赴韭菜园、棕榈湾，另一路由我领着阿超到马站加油。

　　等我们加完油赶到棕榈湾时，时间已经过三点了，情哥哥带着五朵金花们早已经游完韭菜园，转而到棕榈湾多时了。

　　在路边山岗的“好望角”，我们碰到情哥哥。他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正神情专注地捏着一个“卵”(鹅蛋大小的石头卵)把玩，孤苦伶仃的，好像受了莫大委屈似的。

　　“情哥哥，娇姐她们呢？”

　　“她们在下面，说口渴，差我来车上拿柚子。”

　　“哪里还有柚子？早上出来时下雨，怕没人吃，累赘，只带了两个。”

　　“哦，哦，怪不得找不到。不过、不过，她们可能吃上瘾了……”

　　我们正准备顺着情哥哥刚才的指引往右下方的水泥路走去。不料情哥哥站在原地，依然抛来抛去“捣他的蛋”，没有一点挪身移步的迹象。什么人呢？我们没有理会，继续前行。情哥哥急了： “不要下去，不要下去，下边没什么看头！”这家伙，不但自己不带我们玩，反而还阻止我们前行！我扭转头一乜，结果发现情哥哥那神态，像极了《小马过河》里那只拼命喊“不要过河”的小松鼠，好像下边危险，真有五只老虎什么的藏在那里，憨态可掬。我乐了，急忙对准他摁下快门。而后，我们将情哥哥撇到一边，管自己一路小跑下去。

　　走不多远，我们就听到从下面又高又密的莽草间传来叽叽喳喳的女人说话声。三个女人一台戏，五个女人那还了得？怪不得情哥哥怕了。嗯，算你情哥哥聪明，溜得快。要不然，一个胡子拉碴的爷们在一帮保养滋润的女同学中间呆着，你不想给人一个“美女加野兽”的嫌疑都难。

　　五朵金花们在半山腰的小亭里谈天说地、海阔天空，谈男人，谈孩子，谈媳妇，谈亲家，谈孙子……谈得不亦乐乎，甚至在旁若无人地交流对付家里男人的心得体会哩。嘿嘿，后边这点是我猜的，因为周边根本找不到一个外人。我和阿超两人不便逗留打扰，只打声招呼就悄悄开溜到下边的鳄龙滩景区。

　　现在正是涨潮时分，海水上涨，鳄龙滩的面积满打满算还不到半个篮球场大，显得袖珍狭小；再加上口大里小喇叭状，左边十几米高的峭壁像刀劈斧剒般耸立，置身其中更觉逼仄。观其名，原先以为鳄龙滩是一处像鳄龙形状的沙滩，走进一瞧其实不然，鳄龙滩没有一粒泥沙，有的尽是一滩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光滑湿润，干净无比。鹅卵石滩内高外低，呈一台一台渐次降低分布。每个台阶的宽度二到三米不等，相邻两台之间落差在半米高低。看似人工堆砌，实则天然铺就。

　　鹅卵石圆滑，一脚踩下，石头相互挤压摩擦，就会迸出清脆声音。在“噼啪”声响中你恍惚踩在雪地上，明明感觉脚陷了下去，但是低头抬脚间，看看身下脚印，却又难以找寻，似乎踏雪无痕，了无踪迹，令人惊奇，怀疑自己是在梦里。

　　这一滩鹅卵石，黑黝黝、蓝汪汪、光溜溜、湿漉漉，与我们平时在山涧溪谷或河流中见到的似乎有所不同。仔细一辨，主要在于色泽不一样，这里的鹅卵石以青灰色、暗黑色等暗色调居多。我想，色彩暗淡可能跟石头本身的质地有关，另外，可能也跟鳄龙滩所处的地理位置，譬如说，山上淡水冲刷，海里咸水洗涤，海边风吹多，山陡日照少等等因素有关。在这以黑居多的鹅卵石中间，混杂着少许或晶莹剔透，或纹路斑驳，或图案明晰的鹅卵石，不论大小，皆成珍品，我们犹觉可爱。怪不得，刚才这石卵情哥哥爱不释手呢！那不，你看连一向稳重端庄的大校长阿超也情不自禁地俯身，弯腰，下蹲，捡起，偷偷装进口袋，或者对着海面或者石壁上一个小洞，侧身，瞄准，闪转，投掷。心无旁骛，自得其乐。

　　“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我想，描写的可能就是这样一种状态吧。

　　对于为何取名鳄龙滩，我们东瞧瞧西看看，终究没有看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感觉这个地方奇怪：韭菜园里不见韭菜，棕榈湾中没有棕榈树，所以身在其中，任你有最强大脑也想象不出鳄龙滩名字的来由。

　　我胡思乱想，不会是说这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像是卵生的鳄龙下的蛋吧？所以我只关心鹅卵石，至于其他，譬如说：风不大，浪头涌来拍打在礁石上、石壁上，算不上壮观；再譬如说，潮位涨高，海盗洞已经过不去，旁边一个不大的石洞穴太浅，等等，我都提不起兴趣。

　　但是，每每海中浪头抬起，脚底下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一直延续到海浪扑在石滩上为止，这又引起了我的好奇，因为这是我在别处海边所没有体验过的。经过几次的伫立观察、侧耳倾听，我得出初步的判断：海面每次的浪头抬起，都是海水下面暗流涌动的结果，当我们在岸上看见浪头抬起的时候，水下的暗流已经挤进脚下的鹅卵石缝隙间，引起鹅卵石滑动摩擦，发出声响。

　　大自然真实神奇。嘘，你还别说，那“嘎嘣嘎嘣”声听起来既像鳄龙的下蛋声，又像鳄龙在咀嚼石卵呢。

　　我知道，这些观感，得益于今天这样阴冷的天气使得游人止步，也得益于一滩黝黑的鹅卵石使得我们的心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