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血煮咸菜

　　施希侠

　　晚饭时，家里没菜，去饭庄买回了两个菜，其中一个猪血煮葱白。

　　正要下箸，忽然想起小时候的情景，急忙骑车直奔圆山仔，买回来一棵咸菜，洗净，切细，去水，把猪血夹入油锅，双面煎好，咸菜放锅壁煎干，倒红酒、蒜头、姜、辣椒，放上两勺水，煮开后放味精出锅。

　　吃着吃着，聊到了猪血煮咸菜的话题，又勾起了绵绵往事。

　　小时候，我们生活条件差，我爸领工资，一个月十几块。孩子多，劳力少，工资低，分粮少常常是缺油少盐缺吃短穿。虽然东西便宜，可没处来钱，餐桌上罕见鱼肉，最常见的便是咸菜，咸菜是百搭，哥哥抓来的鲫鱼、黄鳝煮咸菜，黄豆煮咸菜，泡汤下咸菜......而记忆最深的是出自母亲手的“猪血煮咸菜”了，那味道好吃自不必说，从小到大，从不厌弃。

　　自懂事开始，我家的餐桌上，隔三差五都会有“猪血煮咸菜”这道菜。那时的农村，几乎家家都养猪，养的不多，一头，两头，我们家也是。我们家的猪从没养到大，因为等钱用，八十几斤够着收购标准没上百斤就迫不及待地出售了。杀猪都在凌晨三、四点钟，在自家房前屋后进行，因为大多数的猪肉要赶早市去卖，留少许肉和猪血，也算是杀猪菜吧。杀猪时在猪血里放些水，胀胀的，放一点肉，捞出几大棵自家腌制的咸菜，煮起一大锅，左邻右舍送去一些，既不花钱，也加深了邻里感情。记得俩邻居因为稻田灌水的事闹翻了，几个月没来往，不说话，因为送了一碗咸菜煮猪血，和好如初。

　　我爸有文化，人缘好，常常免费帮人家写对联、写信、写“订婚帖”、写契约什么的，人家感激，遇到自己家有杀猪，都也会送一大碟猪血菜过来。一来是知道我们家喜欢这道菜，二来也因此还个人情。我们家呢，对此笑容相迎，来者不拒。这样，一年到头五冬六夏，都能吃到香喷喷的“猪血煮咸菜”了。我们兄弟姐妹是吃着家乡的“猪血煮咸菜”长大的。吃的看似不值钱的猪血菜，可都是一生一世报答不完的浓浓乡情。

　　人生在世，恍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几十年过去了，那“猪血煮咸菜”虽很少在饭桌上出现，可它依然沉淀在我的记忆里。妈妈九十岁的时候，因病躺在床上，有一次我送饭时，忽然想起往事，就给她煮了一碗猪血煮咸菜，没想到她一看到它就吩咐马上倒掉，我疑惑了一会，才想起她已经成了基督教徒，那是不吃猪血的。原来信仰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生活习惯。

　　猪血煮咸菜的味道有着不言而喻的美好，它犹如陈年老酿，历经岁月沉淀，越来越醇，越来越香，让人沉醉，难以忘怀。真希望生活中有一种东西，它能装载着咸菜煮猪血的味道，永不消逝，永不变质。这样，我就能带着它，且不管将来身在何处，都能不忘它的香味，它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