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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暑:消夏记

发布时间:2018年07月27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吴合众

  大暑至,腐草为萤,土润溽暑,大雨时行。

  雨果然是偶尔才有。常常是酣畅淋漓地将村子浇个通透后,连着许久都是大太阳、大太阳。毫无遮挡的乡村时日,到处是酷暑造成的窒息和迷糊。热气从四野,从屋檐,甚至从栖身的脚底、草丛间汩汩而来,整个大地好像置于滚热的蒸笼中,无处藏身。中午时分,困意四起,若要稍微睡上一觉,耗尽时间带着竹靠椅四处终于找到竹丛间的阴凉处,也不过一会儿工夫,汗珠就顺着脖子而下,似蚂蚁一般爬得满身都是。有睡相不好的,抓耳挠腮之间,整个人和靠椅一下子仰翻过去,扑腾到滚烫红尘中,半天才能缓过劲来。

  此热无计可消除,总是这样。对乡村孩童而言,真正能够消得暑热的方法,得等到老天爷收了酷热,有丝丝凉风吹拂的傍晚时分才有。那个时候,放牛归来,人和牛一起往河滩走去,阳光虽明晃晃的却善意了许多,牛虽还是不是吃一口路边的青草却懒散许多。心照不宣地到了河中足够水深的所在,这边厢人还没有下水,那边厢牛已经“哞”一声叫,“哗”地卧到了河中央。河水快速淹没牛拱起的身躯,似乎可以听见一块烙铁急剧降温后发出丝丝声。那种混合着牛栏、青草、牛粪的气息一下蔓延开来,冲向下游正在游泳的孩子。

  不消多久,水里的那些孩子就哇哇叫着浮上来,远远地绕开。牛兀自顾自己甩着水淋淋的尾巴驱赶那些栖落在脊背上的蚊蚋、牛虻,浑然不管孩子们投来的愤恨的眼神。即便如此,凛冽的溪水诱惑力还是惊人,不多久,牛和人也就各得其乐。孩子们在混杂着各种味道的溪中潜水、仰泳,不亦乐乎。只是上岸之后,可恶的牛虻会冷不丁叮你一口,让你痛得要死。

  也并不是每个日子都能游泳。大雨不至,河水慢慢就藏到了大地深处,河床上就剩下一大片一大片的鹅卵石,连一丝水的印痕都见不到。孩子们的游泳就改成去村头的古井冲澡。古井不深,连着三级青石台阶下去,就可以舀到清洌的泉水。大概那么十几桶水后,古井就见了底,不出十几分钟,水又汩汩流满了。古井边用青石砌成一方露台,在晚风拂过竹林的沙沙声中,孩子们脱个精光,站成一团,各自打水从头上浇下去。冰冷的井水似午夜溪滩的石块,兜头盖脸,让人遍体生寒,所有的暑热立刻就消逝不见了。如是者三,基本上也就可以挎着水桶,沿着竹影婆娑里的青石小路跑回家了。

  晚饭后,夏夜的纳凉也要开场了。庭院里稍稍洒些水,板硬的泥土地微微有了些水意。每家每户将各自的竹床搬到院子里。竹床睡得年份不同,颜色也大不相同,青涩的大体刚刚打成,微黄如温润的玉色的总有个三五年了,最久的竹床泛着暗红色的光,犹如沾染了过多的岁月烟痕。但无论什么年份的竹床,很快就给轻纱一般的月色盖住了。有勤快的人家,在院子的远处上风口点燃一堆艾草,将蚊虫熏得差不多的时候,纳凉终于开始了。

  躺在刚刚用井水擦了一遍的冰凉的竹床上,或者靠在竹躺椅上,白天的暑气早就慢慢消退。大人们在这个时候总是天上地下,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常常会说着说着,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然后几个声音一起劝,慢慢地便都沉寂下来。之后又有一个高声起来,然后又归于沉寂。

  这样的时候,孩子们大体并不能安静地躺着。消夏焉得不娱乐?在白天不能发泄的精力,终于在清爽的夜晚派上用场。三五个人,出了庭院,顺着竹林跑上几步,就到了旷野之间。不经意间,萤火虫就三三两两从眼前飞过。追逐着捉到手,半粒黄豆般大小的萤火虫伏在手指间一起一伏的喘着气,很快荧光就不亮了。再往前走,就是一大片黑色溪滩,是上百上千年前的河床吧,常年没有水,长满了荆棘和矮小的油桐。过个不久,会有许多蟋蟀在草丛间鸣唱,拿着手电筒循声照去,就有青头大眼的蟋蟀抖着两根触角,傻愣愣地趴着不动,顺手就可以捂在掌心带走。

  玩累了,孩子们便偷偷往村头跑,这些沙地里到处都种着西瓜。大体是今儿个谁家骂了哪个孩子,在这个孩子的提议下,大伙往西瓜地里一钻,一垄垄“啪啪”地拍过去,顺手摘下个大熟透的西瓜,很快人手一个,抱着跑到古井边。西瓜在井水里泡着,伙伴们大声地说着,想象着明天谁家发觉西瓜被偷的那种气急败坏,一个个乐不可支。

  吃了冰凉凉的西瓜,大家伙散到各自的庭院里,大人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互相传递着水烟壶,吧嗒吧嗒的抽水烟声此起彼伏,浓郁刺鼻的烟草味在院子里经久不散。闲坐着听一阵,找到一张竹床躺下,四野间几声蛙鸣几声鸟叫,长天上一轮明月万点繁星,慢慢地也都模糊起来,最后成了夏夜的依稀背景,点缀在孩童的梦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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