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必多情

　　章小强

　　第一次去水头南湖那旮旯观荷，是上午十点时分。阳光灼热。尽管万亩荷塘，荷花仙子争奇斗艳，却个个像玩疲了的孩子耷拉的脸，显得无精打采。荷叶上最惹人相思的犹如美人眼泪的露珠，早已“逃之夭夭”，竟让我的南湖初次问荷，留下深深的遗憾。

　　在我的原始印象里，荷叶碧绿的脸颊上布满一颗颗圆润剔透像水晶似的露珠，映衬着迎风招展的花仙子，才是一个完美的“惊心动魄”律动的荷花世界。可是，眼前的荷花却是慵懒不堪。好像失恋的美人。这让我的南湖处女游显得浅显、无味。于是，决定看一次晶莹剔透，充满生机的“荷姑娘”。

　　第二次带着满满的欲望与念想扑向南湖，是在大地还在沉睡的晨色中。到达目的地时，荷塘像春姑娘的梦醒时分，晨曦缭绕、朦朦胧胧、患得患失，宛如在伸展着丰腴曼妙的腰肢。远处山峦的光芒呼之欲出。逶迤的群山之间洇着一层面纱似的薄雾，若隐若现，像在等候一个情郎的到来。氤氲的晨色告诉我，荷花苏甦了，睁开了眼睛，羞答答地裸露着鲜嫩神秘的胴体。脸颊上晶莹剔透的水珠，包裹着淡淡的雾气，犹如少女沐浴出镜，惹人无限的贪念与痴妄，想入非非，又欲望却步。仿佛一次有预谋、心怀不轨的偷窥。谢天谢地，此起彼伏的青蛙鸣叫声把我的思绪拉回到荷塘上，掩饰了坠坠不安的尴尬眼神。原来荷花美人的“闺房”却是一处“闭月羞花”的禁地。几只小鸟呼得从头顶掠过，夹烁着几许光芒。噢，阳光正从东方高调地放大，赶巧把我的“负罪心”和“羞色感”驱散的了无踪影。荷塘终于张开了双臂把我揽入了怀里。此刻就像一个躺在母亲怀抱里温顺幸福的Baby。

　　举步花径，即淹没在了荷花的海洋里。

　　晨风徐徐，清新的空气挟夹着些许雾霭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欣然陶醉。满塘肥绿的荷叶望不到边，瞅不到际。好像延伸到了天庭。朗朗一望，辽阔的风荷层层叠叠、挨挨挤挤、圆圆尖尖、大大小小、沉沉静静、淡淡香香、缠缠绵绵、慵慵懒懒，好不诱人。熹微的晨风吹过，荷花婆娑的风姿就像少女羞色的秋波，含蓄而温存。最摄人心魄的是形如圆盘的荷叶上，那一粒粒澄澈透明的、圆滚滚的、水灵灵的露珠，盘踞在叶盘上，即像珍珠，又像美人的汩汩眼泪。似乎在诉说着荷塘的风花雪月与前世今生。又仿佛是我昨日留下的沉甸甸的诺言。且看宋朝诗人杨万里是如何“妙笔生荷”的。“却是池荷跳雨，散了珍珠还聚。聚作水银窝，泻清波。”妙啊！

　　视线里最撩人心扉的要算是满野肥绿之上那千姿百态、娉婷玉立、红白相间、雍贵从容的“凌波仙子”了。一朵朵娇艳欲滴的“少男少女”在万束雨荷的映衬下，悄然绽放，风度翩翩、青春靓丽。兀自美丽着、馥郁着、独立着、风情着。且也内敛着。它们知道，清晨时光是一段最具生命力的锦瑟年华。

　　仔细打量，荷花的妆束犹如魅力四射的模特，令人眼花缭乱。红黄粉白，妩媚动人。红的嫣然如霞，白的冷艳似雪，粉的浓烈花俏，黄的奔放驰骋……有的俏立在青绿高窕的茎上，红唇微启，腼腆含蓄、冰清玉洁、清香四溢。有的则是含苞欲放，伫立在花丛中天真无邪、蠢蠢欲动、蓄势待发。写着一脸的希望与未来，叫人陡生对荷花深深的敬畏和爱戴。

　　再瞧那花名，“娇艳粉黛、畅爽英姿、红牡丹莲、春江花月、恋秋色、追星族、三好莲、青春美、老少欢……”难道荷花也喜欢流行元素？我茫然。没想到一塘满荷竟藏着一个古典与时尚纷争的风月场。难怪那么多人趋之若鹜，都想做一回“一一风荷举”的幽梦。

　　被五花八门的花名搅的心情紊乱，应接不暇。索性移情别恋，找寻荷塘别样的惊喜与情趣。把眼前密密麻麻的花名抛诸脑后，似乎卸下千斤重担，身轻如燕。视线猝然间“海阔天空”。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在向你招手、问候。虫草鸟、小桥、流水……原来清晨的田野竟暗藏着原始的生机盎然。如果被荷花遮盖了眼，恐怕丰盈的情思都会被湮灭。为“荷”多情，肯定会作茧自缚，让南湖的山水齿笑。

　　没有了花名的羁绊，眼睛变得极富灵性。此时，哪怕一点儿不起眼的景况入眼都会燃起相思情韵。荷塘里一对大田螺紧挨在一起，像是一对情侣在温情脉脉地缠绵悱恻。或许就是。好奇心膨胀得像一叶叶硕大的荷盘。从来没有遇见如此神奇的自然奇观，赶紧用手机拍了下来，珍藏在记忆中，封存在南荷的印象里。有了一个意想不到惊喜的牵引，接下来的期待如饥似渴。

　　果然，在狩猎般的有点诡谲的脚步中，荷塘送给了我一个不可多得的“礼物”。在荷池一隅的水面上，一对蜻蜓“连体”在水面上飞翔。煞是惊讶。出乎意料，它们没有像风一样瞬间在眼前逃遁。而是不断地在和池水“亲吻”。我则好奇地专注着它们的“表演”，就像情侣在观看鸳鸯戏水。显得有点羞色又情深意长。生命、亲情、浪漫，此刻，这个画面就是最美的诠释。没有亲眼目睹，真的无法意想“蜻蜓点水”的生命意蕴。幸哉！待意识到去抓拍珍贵的画面，它们似乎察觉到外人的“入侵”，转瞬即逝，留给我一脸的尴尬、茫然与惋惜。谁说动物没有羞怯感呐!

　　似乎是被谁发现了一个人魂不守舍的伫立的窘境，耳畔传来了阵阵富有吸引力的青蛙嚎叫声和不知名的昆虫嘶鸣声。它们汇聚在一起，宛如荷塘里一首充满野韵的雄浑的交响乐。好像它们是在演奏一首安慰曲。又好像是漠视蜻蜓不懂人情世故似的。仿佛它们也在卑微地关注着人类的喜怒哀乐。默想着，心像被一股股和风抚摩着，温馨而甜蜜。荷塘有如此多生命体诗意栖居着，我怎么能熟视无睹呢？

　　其实，自然界中的每个生命都是不可或缺的，都是值得敬畏的。如果没有它们的身影，人类将会是大海里的一叶孤舟，终究要在荒芜的港湾搁浅。

　　带着情行走，揣着梦盘桓，自然是如此和谐，江山是如此多娇。荷塘边小河弯延静静流淌。天空飞鸟呼啸齐阵掠过。远处的山峦云雾缭绕，显得神秘又厚实。更有眼前这满塘的荷香，满池的律动，一切如此的静谧、和谐与安详。偶尔来个惊鸿一瞥，南湖就是人间一幅让人魂牵梦萦的水墨丹青。亦或是上苍遗留在人间的世外桃源。

　　不知不觉中，太阳在山头悄然露出了一夜奔波后的力量，霞光万丈。等待荷塘的似乎又是一个新的轮回。只是我不知道下次相约，能否解惑“为荷多情”！荷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