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江端午龙舟鼓
图为今年端午节东魁河上龙舟竞渡的热闹场面。 (周元斌/摄)
一到端午，除了包粽子，插艾叶，喝雄黄酒以外，大家自然还会想起赛龙舟。那种热闹的场面真是叫人难忘，时间长了人们便认识到鼓手这角色从中的意义，这犹如古战场上统帅三军的战鼓。所以慎选鼓手便是赛龙舟的头等大事，因为这可是决定胜败的关键。这在我们老家就有了“一鼓二艄”这样的说法。我的家乡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地处东海之滨，又坐拥一条全县河面最宽广的东魁长河，在每年的端午都举行盛大的龙舟竞渡，长河两岸人山人海，彩旗招展，热闹非凡。在喧天的锣鼓声中，有个村的龙舟最为引人瞩目，所到之处就博得阵阵喝彩，年年如此，真可谓独领风骚几十年。他们村里出了个打鼓能手，是远近闻名的“鼓王”，但是老人家不喜欢乡亲们这样的称呼。且不说打鼓的技巧，也不论鼓声的威力，老人家这一生好像就是为这龙舟而活的，龙舟好像对他也特别厚爱。说来奇怪，老人家身患哮喘病多方求医，未能痊愈，平时咳嗽不停一旦打起龙舟鼓来眼睛也发绿了，一下子就精神起来。要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强劲有力的鼓声是出自一位年逾八十老者的双手。
在端午期间老人家打鼓的热情一直高涨不下，从上午打到下午，从晓雾初歇打到夕阳西下。龙舟上水之前就在村头的桥边上打，鼓声响彻了远近几个村庄的上空，河畔上站满了大人和小孩，俨然是为远征的将士送行的场面，非常之壮观。龙舟竞渡的时候乡亲们听到这样的鼓声就倍感亲切，浑身是劲，桨下激起的是层层胜利的浪花，但更多的是大家的精气神。鼓声一直就继续着，在仲夏的凉风中传送到了每家每户，唤醒了沉睡的人们，挣脱了所有的束缚。
龙舟离不开“鼓王”，其实还跟这个村村民所从事的职业有极大的关系。村民一年四季都在海涂上捉蛏子，靠的就是一种小舟似的代步工具叫做“泥榻”，据说这泥榻在当年戚继光抗倭时曾经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消灭了好多的倭寇，立下了汗马功劳。泥榻很狭窄，但是只要一脚跪在其上，一手抓住当中竖着的抓手，另一脚用力往后踩，那么人就可以在海涂上自如来回。长年累月下来他们的腿上就有种非凡的“跪功”，这种功力用在赛龙舟上那可以大显身手了。龙舟竞渡的时候选手们侧身跪着划桨是最理想的方式，能发挥到最佳状态，包括力度和速度，并且一天下来他们就根本不需要用上护膝之类的东西。
你说自己腿上有功夫，人家就说自己臂膀有耐力。风里来雨里去的海上生涯铸就了渔乡龙舟勇敢顽强的气魄。我们老家还有两个村的村民曾经长期从事一种传统的近海捕捞作业叫“涨水”，也就是在海上收网后要赶在落潮之前归港，确保海鲜的鲜度，能卖个好价钱。当年船上没有机器动力，靠的是一身力气来划动船桨，练就了惊人的臂力，所以说赛起龙舟来他们还服过输吗？如今海涂上捉蛏子的“泥榻”已经不再，但是鼓声还响；渔船上已然响起“突突”的马达声，但是船桨依然划在大家的心海上。
自改革开放后家乡的龙舟鼓声飘过四十年，我们是听着鼓声长大的；十里魁江悠悠情，东魁河是我们的母亲河，小时候我们在河里游泳，抓鱼虾，喝过水，也没少撒过尿。但是每当看到龙舟划过，听到鼓声响起大家便肃然起敬。这种敬畏之情从年少走来，记得那是八十年代初的一个清晨，我们在一种神秘的鼓声中醒来，当时河面上还弥漫着轻纱似的雾霭，晨光中隐约见到了传说中的龙舟。他们奋力划桨，他们摇旗呐喊，尤其是龙舟上的鼓手，威风凛凛，整条龙舟上的一切都是在他鼓上敲出来的。鼓声震撼了当时校园里每个少年的心啊！于是乎经过天才的想象，抓住课间宝贵的十五分钟，一场龙舟模拟竞渡就在教室里演绎开来了，课桌为鼓，扫帚就是桨了，数量有限就拿长板凳来充当，每小组为一条龙舟，“鼓声”响起，整个教室就是沸腾的东魁长河了。女同学当然不参加我们的行列能在岸上当个有良心的观众就不错了，可是还未过“三趟”，“竞渡”就在老师的呵斥声中偃旗息鼓了。
教室里不过瘾，就跑到河畔上看实景。有段时间我们最痴迷于那种鼓声和呐喊声，可以说是龙舟的忠实粉丝，有时为了看到精彩的比赛场面甚至旷了课挨了骂。这段时间我们的嗓子几乎是沙哑的，喊声几乎盖过龙舟上声响。殊不知这方面可有讲究了。“喂——喂——”伴随着“咚隆隆咚”的鼓声，鼓点密集，雄壮有力，这是出发前后的声响；“喂—喂—喂—，呀—喂—喂—”鼓点疏朗，声响长远，这是在竞渡之后的呐喊，仿佛是王者归来的凯歌。当时我们这些小孩听来简直是天籁之音，远远胜过学校老师教的歌曲。旁边的老者都提醒我们不能得罪“香倌”，这时候的我们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了，不可能有那么的考虑。有一天，我们一路呐喊着回家吃饭，其中有个外号叫“干猴”伙伴生病了，听大人说这孩子触怒了“香倌”(掌管龙舟的神灵)。他爸妈便去村头的殿里祈祷，而后村里的龙舟队员敲着鼓，扛着桨到他家呐喊了几通“喂——喂——”之后干猴的病就好了。香倌的法力真够大！不过第二天上学的路上干猴说生病的那天自己刚好吃了很多的零食，回家又到水缸里舀了几瓢生水喝下去，结果肚子痛了，脸色发青，最后蹲茅坑拉了好长时间就好了。但从那以后我们看龙舟变得文明了，看到精彩场面最多是声嘶力竭地喊加油，一直到现在。（黄吕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