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中年研究》
章小强
促使我倾情写作“读《中年研究》”的力量，是惊叹于诗作文本的精致与语言的灵动，以及诗人无法抗拒的人格魅力。读著名诗人邹汉明的《中年研究》，心有灵犀。
中年，是当下一个敏感和无法回避的人生话题。一个诗人唼喋中年，用“研究”撕开一个生死的关口，似乎是个不大不小的量身定做。离生死太远，似乎又不是今天的主流。然而，因为是“小感小冒”，觉得最恰到好处不过。离远古太远，离未来还缺一个宇宙光年，感觉还是文绉绉的研究，可以伺机而动。
在不惑之年谈生死，真的可以不说。但是，偏偏遇上一个“握着太阳的杯盏”的人,中年的某些隐性，便无处可逃，生死问题被诗人硬生生拽到中年的衣袖里，双手摊开，精妙与玄机便呱呱坠地，像毕加索的画，实质上像庄子的《逍遥游》。好在诗人不觉得“大惊小怪”。如此心思去摩挲诗行，中年的晦涩已算不上什么关口，折叠寓意也已不那么深长。
太过喜欢这首不紧不慢不俗不媚不温不火，睿智似萤火虫闪亮宇宙的诗歌，是因为我也是中年的套中人，咀嚼起来竟像是一段《霍乱时期的爱情》里的某种定律，更像是《百年孤独》里的生理切片，仿佛是要解开地平线上所有的人生答案。从这个角度上说，诗人的精明已暴露无遗。诗人似乎已经做到了这一点。读这样的诗往往是一场不经意间的生死穿越。或许，“生死不寻常”，才是中年最大的人生命题。
用“生死太寻常”头尾相呼应，应该是诗人生命历练中，一次某种幡然醒悟的人生告白。“偶遇小感小冒,没什么大惊小怪”，，似乎又是小心翼翼的人生宣言。诙谐俏皮的哲理性的语言，轻描淡写间，就自然吊起了读者的胃口，不可谓不妙。在这个命题上，诗人避重就轻的技巧，让读者自然而然产生了心灵上的共鸣。更让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生话题，充满趣味，引人深思。这便是诗歌无缝展开的高明之处。
“要是半途遇到一个国王”，隐约可以看出，诗人是不会安于现状的，是有某种理想的，想在某种领域达到生命的巅峰。只不过现实太骨感，旋涡太多。“上有小河当道，下有石头绊脚”，好在诗人终于明白了人生的玄机，能伸缩自如，避免了好高骛远的人生伤痛，很好诠释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生箴言。这或许就是诗人“该说的话，也可以不说”的一种隐喻。自然道出了一个“野心”可以有，但得适可而止的人生真谛。在不惑之年能顺利淌过野性之河，诗人自然是找到了某种秘诀。
没有翅膀就不用做飞翔的梦了，还是守得住看得见摸得着的爱情为妙。毕竟“抱残守缺，雨中撑开一把凉伞”的温馨浪漫与执着，胜过咄咄逼人的诱惑，不亚于一个国王的爱人，这就够了。不是每个人都有“飞蛾扑火”的运道，不惑之年的幻想，风险太大。“一心一意”或许是幻想最好的解药。人，一旦脱掉某种虚无的外衣，很容易触摸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辽阔与自在。“自灭灯盏”应该是诗人得出的一种正确的人生减法。这应该就是中年的道之非常道。此时，诗人可谓是个不折不扣的哲学家。
人生最华丽的转身，莫过于豁然开朗的心灵释然。既然卸下了国王梦，守住了坚如磐石的爱情，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还有什么能激起人生的滔天大浪呐！在不惑之年脑洞大开，赶赴一场人生顿悟的盛宴，这才是诗意阑珊的现实生活。以澹泊、踏实、独立、释怀的生命姿态，行走于世，原来，生命可以如此的行云流水，如此的真真切切，如此的诗情画意，轻松、自如，不受制于俗世，不牵绊于幻想，用一种遗世独立的人生态度，握住不惑之年的人生命门，可谓是最壮丽最惊心动魄的精神回流。现实与理想的交集撑开了中年隐藏的无限可能性和巨大的心灵空间。这无疑是诗人想表达的最有价值的中年研究课题，可以说是这首诗的思想结晶。
走出迷迷糊糊的江湖，发现，原来一个人的随性世界，是那么的海阔天空，那么的随心所欲，那么的惬意洒脱。“自横小舟，握着太阳的杯盏”，似乎是诗人觅得了一种个体搏击世界的钥匙。而“低头看水，抬头看天”，又让人明了，原来天地在诗人眼里，只是一杯淡淡的酒，一缕轻轻的风，一阕悠悠的词，冷暖自知。无需求证，便看清了“浑圆的妙处”。呜呼，我的妙不可言的中年……
一句“寂静是一个人荡着云朵远去”，看的我热血沸腾。我想，有了它，才有“宇宙轰响”的视野和胸襟，才有富有弹性的诗歌意象表现力。这不正是诗人某种人生暗示吗？不正是中年以后的人生写照吗？可以想象，就是诗人想去建立一个未来更加辽阔的人生世界，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独一无二的灵魂王国。回到生活的原点，原来，每个人的生活，最后都是一个孤独的世界。即使是“宇宙轰响”，也可以除去，不值得留白。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你侬我侬，功名利禄……都可以在记忆里埋葬。人，有时适时的禅悟，可以抵得上一生的忙碌。真是厉害了，我的诗人。
“我已经写出一份遗嘱”其实是中年的一个伪命题。所以，“真的，没什么大惊小怪”，再次发出生命的呐喊，应该是《中年研究》蓄意袒露的深刻寓意。他说：“该说的话，甚至都可以不说”，似乎戳中了中年问题的死穴，妙哉！我想，这正是《中年研究》的魅力所在。欲说还休，或许是真正的“生死太寻常”的一份人生遗嘱。
肉体与精神的奔袭，理想与现实的博弈，生与死的自辨和听觉的收缩，来到了不惑之年，已然成为了一个命运关口。说与不说，真的没什么大惊小怪……
附诗：
生死太寻常，我已经走过/一个关口，年过不惑，偶遇小感小冒/没什么大惊小怪/该说的话，也可以不说
要是半途遇到一个国王/也可与一个鬼魂等值/要是石头绊脚，小河当道/也可回头吃草，不做好马
要是有人飞蛾扑火，抱着理想爱我/或许拔高火苗，或许/自灭灯盏，一心一意/抱残守缺，雨中撑开一把凉伞
自横小舟，不是不知道今天的主流/也不是不知道，地狱里的鬼魂/握着太阳的杯盏，一个当面说是的人/转身就说不
低头看水，抬头看天/紧要处还可以看看走动的地平线/舌头自辨咸淡，听觉的收缩/求证着，浑圆的妙处
寂静是一个人荡着云朵远去/远到遥远，是你的名字/宇宙的轰响，除开这一日/没什么可以记忆
生死太寻常，我已经走过/一个关口，我已经写出一份遗嘱/真的，没什么大惊小怪/该说的话，甚至都可以不说——邹汉明《中年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