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秦淮游

　　蒲河一叶

　　小学时曾学过《南京长江大桥》，之后，我幼小的脑海里除了有《我爱北京天安门》的北京外，还知道了天底下尚有一座叫南京的城市。而天安门毕竟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住的地方，她神圣无比，高不可攀。南京呢，不但有咱们工人叔叔修建的、既能通火车又能通汽车的长江大桥，还有随其工作的父亲而在南京就学的儿时玩伴在，我就觉得南京比较接地气了。因此，小时候爱做梦的我经常梦见自己站在南京长江大桥桥头东张西望呢，但是光芒四射的北京天安门我一次都不敢梦见，不知为什么。

　　然而，现实与梦境恰好相反，天安门城楼我已登临好多年了，而小时候天天梦见的南京我还没去过，终觉遗憾。

　　四月中旬，事业做得风生水起的朋友老陈不经意间向我说起，说他公司五一欲往南京三日游，旅游车尚有几个空余的座位，问我愿同往否。我知道这是做事一向会顾及别人感受的老陈的智慧，故意不留痕迹地给我一个台阶。那么，为了消除从儿时就积压起的情愫煎熬，更冲着那一车同行的美女，我迫不及待地借坡下驴，满口应承下来。生怕再矜持点，机会稍纵即逝而后悔。

　　五一南京，华灯初上，街上游人如织。堵！旅游车走走停停，八点半左右我们赶到秦淮河夫子庙段。

　　秦淮河南北两岸霓虹闪烁，灯火通明。沿岸人山人海，黑压压密匝匝一片。乌衣巷口的大桥上，更是人头攒动水泄不通。没办法，我们只好与游人摩肩接踵，一寸一寸艰难蠕动。对着桥下花船穿梭、花灯摇曳的秦淮河，我想给贱内留个影，也难以找到一个合适的缝隙。

　　这难道是我心底里的秦淮河吗？我百度记忆中有关秦淮河的诗句。“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说来奇怪，六朝竟是一个政权争夺变换如“传舍”，人生命运飘泊如“转蓬”的时代，由此注定了建都金陵的都是短命的王朝。难怪“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了。因此，两千多年一直流淌的秦淮河，辉煌有过，繁华曾经，只是时间都很短暂。由于王朝更迭，战乱频仍，故她留给历史的大部分时空多是落寞的、沧桑的，有时甚至是哀怨的、凄凉的。历朝历代，文人雅士虽纷至沓来，或倚栏独酌，吟诗凭吊，或登高望远，怆然长叹，但多少总与风尘沾边，惜金粉失色。

　　曾几何时，秦淮河边酒旗林立、花灯高悬。街上，商贾大亨坐轿骑马，贩夫走卒行色匆匆，更有那些或上京赶考器宇轩昂的斯文书生，或落魄江湖衣衫褴褛的寒酸学子，以及春风得意金榜题名的达官显贵，酒肆里他们诗兴大发、豪情万丈。当他们推窗把酒临风之时，慢慢徐来的花船上珠帘卷起，有一佳人尤抱琵琶半遮脸，如泣如诉声情凄婉缠绵，把他们的魂都牵了去。

　　深巷院落，才子佳人把盏互酬，蜜语甜言善解人意，琴棋书画知书达理，寂寞孤旅心生慰籍。好一个红颜知己，恍若他乡遇故知！

　　士子们面对滔滔不绝的秦淮河，他们感生命无常，叹时光匆匆；咏山河依旧，惜物是人非；看荒草野花，伤繁华不再；触楼阁褪色，痛江山飘零；赏春花秋月，盼政通人和……总之，秦淮河上，他们尽情风月，怀古感伤，淡定从容，不会像今天这么逼仄。他们“唤起谪仙泉洒面，倒倾鲛室泄琼瑰”。“豆蔻辞工，青楼梦好”，终成千古绝唱！

　　恍惚间，我们老两口和队友走散了。没办法，我们只好随着人流艰难地向夫子庙方向缓慢移动。现在才觉得导游抠门可恨，偌大的秦淮河只给我们七十分钟的时间！坐船游秦淮河看来根本来不及了，夫子庙我想跟其他地方的文庙差别也不会太大，于是我们决定到江南贡院看看。

　　近在眼前只两三百米距离的江南贡院，我们足足花费了十五分钟的时间。江南贡院里，临河画廊，游人稀少，我们心情有所舒缓。凭栏俯瞰，河里花船穿梭，水面倒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影随船移，望眼迷离。对岸酒楼，墙白灯红，绿树掩映，吴侬细语不时传来，我想当年置身考场的学子们，若定力不够也定会心生荡漾。廊道旁，历代匾额，笔力虬劲，古色古香；考试器具，一应齐全，弥足珍贵；名人楹联，构思奇巧，寓意深远。说实在的，限时游赏，心情放不开，我们不敢慢慢咀嚼，只好匆匆拍照作罢。

　　为了久藏于心的乌衣巷，我们走马观花般作别江南贡院。乌衣巷，是两个巷口都在同一条街上的近似半圆形的宽一丈多、长三百米左右的巷道，巷口所在大街与西东流向的秦淮河平行，我想“乌衣巷口夕阳斜”着实不假。“旧时王谢”府邸同处且格局不大，我想是后人牵强的。时至晚上九点半左右，唯有我们俩和一对姐弟光顾，庭院冷清得有些可怕。但若真是王导、谢安故居，凭他俩的胸襟、担当，想想谢安留下的“东山再起”和“淝水之战”典故，能与这近两千年前的两位古人在其故地对话，也不枉此行矣。然而，难觅旧样古迹，哪怕留下一地的荒芜和沧桑也罢。

　　王谢府邸出来，大门右侧一口“乌衣古井”，我大喜过望。但是，这哪里是井，分明是一个新制的石质环状井口？！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