赊账球队

　　金招灵

　　我是第一次当篮球队的领队，带的是一支赊账球队。

　　这次宜山镇组织“中国内衣名镇杯”篮球比赛，机关单位组报名有五支球队，我们是其中一支。去年全县公安系统举行篮球赛时，江南片区5个派出所组成一个球队，其中4名队员来自我们宜山派出所。但现在所里单独组队，阵容又过于薄弱，于是我们与宜山交警中队联合组队，称宜山公安队，终于凑了11人。

　　名单报到镇里后，我就借开会之际到局里游说，想争取一点经费。我向管后勤的玲玲主任反映，天气转冷了，别的球队装备精良，队员都发了背心、球鞋，还有外套、护具什么的一应俱全，而我们一无所有，总不至于光着上身打球吧。她咯咯直笑，风趣地说，比赛跟穿什么衣服没关系吧，可以穿作训服打球嘛，又有公安特色。我说主任啊，作训服一律是黑色的，碰到黑色球衣的对手咋办。的确，局里经费很紧张，又要考虑科所队平衡，最后叫我们自筹。恰好有个小学同学业余代销体育用品，我问他能不能赊账，给每个队员弄两套背心，等拿到好名次有了奖金再还，他说没事没事。

　　想练球，队员很难凑齐。我通知了一圈，不是这个值班，就是那个执勤或者出差，所里到齐了，交警又来不了，交警来齐了，所里又没空。一天拖一天，下定决心在星期天下午，无论如何要让队员相互熟悉一下。那天正逢我和镭哥值班，我去不去倒没关系，身高1米81的镭哥是球队的攻防核心，缺他不可的，我协调了老半天，因其他同事都忙着，班还是没换成。这时，天空偏偏下起了雨，而本镇唯一的室内球场在装修中，到底还练不练？我提议他们到邻镇找个室内球场，哪怕投投篮、打打半场也好。镭哥就微信联系龙港镇一家球馆，谈妥两小时场地费300元，还外送两箱矿泉水。夜幕早已降临，打球归来的队员们比吃了大餐还开心，纷纷感谢镭哥的“请客”。

　　正式练球的那天晚上，我们专门邀请王老师当教练，他是八十年代老宜山队的主力中锋。还邀请了一帮球友当陪练，双方拼抢都很积极，时不时穿插几个表演式的快攻，博得阵阵喝彩声。王老师指着正运球过人并突破上篮的志淮说，这个人打球很勇猛，控卫或前锋的位置都适合。我向他介绍，志淮读高中时曾是苍南中学的跳高冠军，大学时能扣篮，如今年龄大了，工作忙了，弹跳和耐力大不如前了。话音刚落不久，只听“啊——”的一声，对方一队员被持球的志淮撞倒在地，他痛苦地用手蒙着右眼。大家跑过去，见其眼角有血，我的心猛地一沉，急切地问眼睛怎么样？王老师细看一下，说是眉角开裂，眼睛应该没问题。志淮立即扶伤员上车，往医院送。

　　练球仍在继续，可我无心观战。到外面接连给志淮打了好几个电话，得知那位球友伤口缝了两针并无大碍后，我才放下心来，又问医疗费付了没有，志淮说已垫付。

　　练了三次球，就进入了激烈的比赛。按照赛程，公安队连续四天，每晚打一场。这些年轻队员们球打得很有侵略性和观赏性，观众呐喊助威声此起彼伏，我真切感受到自己与球队同呼吸、共命运了。队员间的化学反应逐渐产生，团队意识明显增强，士气高涨。在这期间，他们白天上班，晚上打球，打完球大半人马又回单位加班。如第三场比赛刚结束，镭哥、甫福一回到所里，就接手侦办一起非法制造、销售注册商标案件，连夜突审犯罪嫌疑人至凌晨4点多，才眯一会儿，又外出调查取证，等办完刑拘手续天都快黑了。但是他们一到球场，仍然精神抖擞，最后一场球本来大比分领先，终因体力不支被逆转惜败，奖金算是泡汤了。

　　我想起两年前全县公安系统的那场篮球赛，武警中队对阵某业务大队。本来在球场上生龙活虎的武警战士，那天晚上突然跑不动了，变成了“散步”。观者大惑不解，就问咋回事。边上一位武警队员苦笑着说，整个中队就14个人，每天须留一半值班，打球只能来7人。昨晚又接到执行防汛任务，全体队员通宵达旦扛沙包，个个腰都快断了，哪知今天一大早又轮到无偿献血，球员中有5人献了血……闻者惊叹不已：“哇，太不可思议、太令人感动了！”

　　球赛已结束，还债开始了。球衣的钱不能拖欠太久，自掏腰包的总得讲讲起。而且队员们为了能腾出时间打球，不时叫同事代班或换班，欠下的班次总要还的。

　　篮球打完了，我这个领队也下课了。但我还想打一回皮球，牛皮的，因为吹牛不交税——用不着赊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