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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草鞋

发布时间:2017年11月20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易际坤

  草鞋没有棉鞋的温柔体贴,没有登山鞋的时髦耐用,当然也没有皮鞋的锃亮体面。但是,它却是我心里的一段沉沉情结,时不时在作无谓的胎动,可又不能顺畅地哇哇出世——因为在五六十岁以上的国人眼中,它太普遍了,犹如路边的枯叶一样不入青眼。

  草鞋,想必早已剥蚀去它那浓浓的历史色彩,如今只能在民俗博物馆见到它了。然而在那困苦时代,光脚的儿童们能穿上一双蒲草编的鞋子、草拖(价廉且可穿两三个月)也颇感得意。这比隔壁的小脚三婆用竹箨来缝制的竹壳鞋,可柔软贴脚多了,而这“宝贝”在轻微劳动时,定然是舍不得穿的。

  真正意义上有草鞋穿,当是上小学四年级的秋季。我家住在一个矿山小镇上,油盐酱醋茶一切开销,无一不靠父亲每个月30多元的工资。生活窘迫,平时靠几个同胞挎土箕到处折枯枝、捡煤渣等,已不能满足一个大家庭的灶膛了。于是,相约左邻右舍几个玩伴,到山上去掘柴头。因树头尖茬、荆棘刺头、硬草茬等扎脚,经大人的指点,花一毛钱,买了一双透着淡淡稻香味的草鞋。

  美滋滋给它喷水、用棒槌轻轻敲打,可是,人还没有到目的地,双脚后跟就让草鞋咬出了血泡。泡破了,细嫩的皮肤再也经不起磨蹭,干脆脱了,好歹从小光脚赶路已经习惯。

  山顶上,我不能穿草鞋,专拣人家挖掘过的地方,踩在翻过植被而裸露的绵绵黄土上面,用小开山斧专找一些灌木桩头挖取,诸如小野杜鹃、野山楂、小松根、狗骨刺头等等。偶尔能撞上一个白蚁吃了皮的枯小松树头,简直像遇上了饴糖一样,甘甜了好一阵子。

  家山是慷慨的,山风也是甜的。太阳将衔西山,半天红霞成了一张金黄色的奖状。我挑了满两筐胜利品返家,并交出几乎崭新的草鞋,其惬意不掩言表。这比以前在家附近拾柴火、捡煤渣简直云泥之别,决意以后旧地重来。

  血泡上脚,已破兼未破的,虽然小痛,但不碰也不理会它,经过几宿,自然长出淡红的嫩皮。经一番小折腾,长一番小见识,第二次上山前,往草鞋的蹭脚处抹了些许菜籽油,便风平浪静了。

  小孩子倘有“鞋”穿,尽管草字号的,也自觉良好。一双要一毛钱,仍然有点心疼,何况用于矿山,一般只穿三五天,如果上路浸了水,更不经磨。挨到上世纪60年代初,穿草鞋翻山越岭,荷轻挑重,便是矿上孩子平常的事了。

  草鞋,它最早的名字叫“扉”,相传为黄帝的臣子“不则”所创造。由于以草作材料,非常经济,平民百姓都能自备,汉代故名为“不借”。据《五总志》一书的解释:“不借,草履也,谓其所用,人人均有,不待假借,故名不借。”古代穿草鞋相当普遍,据史料记载,贵为天子的汉文帝刘恒也曾“履不借以视朝”。古代的侠客、隐士似乎以穿草鞋为时髦——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旧年代已逝,但草鞋印记还历历在目:赤脚挑担上下山岭因缺乏摩擦力而费劲,脚下没有保护而陷阱多多;小屁孩穿的蒲草鞋上面点红缀绿,也可以在其他人前显摆体面一番。矿区的儿童为了补贴家用,几乎所有的小伙伴们从小起便与草鞋、扁担、土箕亲近。他们三三两两到黑黝黝的矿硐里寻矿石,挑至硐口过秤,抑或送到炼矾厂,用汗水换取几个小钱,以补家用。但在狭仄、又低又潮的石窟长年负重,幼嫩的腰脊容易驼变,有的落下终身残疾、终生“罗锅”。

  尽管硐里满是锐利的矿渣,但大多同伴是赤脚的,因为他们人小、挑得少,舍不得花去10%的挑工工钱去买草鞋穿。尽管脚板初次有些不适应,但久了、“习惯了就好”!这双原生态的“皮鞋”还真顶用,几乎伴随着他们度过了有点嘴馋的少年时光——这是时代的集体记忆。生长在那物质匮乏年代的少年儿童,与今天的相比,尽管缺少“春光浓似酒”的翼下温润与庇护,但他们之间没有贫富贵贱攀比的隔阂,又有许多自由支配的时空去释放原始的野性。他们狡黠的双眼也在朦朦胧胧中闪出一波波“野马秋风天地宽”的幸福感。

  “三更草鞋声,吵醒窗前璧月;一鼎黄米梦,看穿枕内浮云。”30多年的不平凡道路,老百姓吃饱穿暖、宅鲜路平。人性或许是“由俭入奢易”吧,我们切勿将草鞋“弃旧恋新撇道旁”,因为她那淡淡的芬芳,在静静的欣赏中,红尘的云卷云舒将化为回眸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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