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地久的夏至

　　易 木

　　小满姑娘要定婚，父母拟将日子择在春分——大家都觉得春天来了，配对甚好。

　　而小满却觉得春分不妥，这不是要分手的节奏吗？！

　　小满，一个一心追求爱情无邪纯净的姑娘向我求教，上天就不能赐予一个天长地久的好时节吗？

　　我说有呀，夏至呀——夏至，白天时间最长，阳光在地上停留最久，那个叫天长地久。择这个吉日，喻示你们的爱情必定“天长地久”。

　　看着不懂节气的小满满意而去，我穿上跑鞋去迎接夏至了。

　　关于夏至，我想起了“杯弓蛇影”的故事：“杜宣夏至日赴饮，见酒杯中似有蛇，然不敢不饮。酒后胸腹痛切，多方医治不愈。后得知壁上赤弩照于杯中，影如蛇，病即愈。”

　　生活中类似的，何其多——前不久，小区王奶奶见人便说自己极有可能得了癌症。王奶奶之前去医院做了一次全身体检，患有甲状腺冷结节，医生建议复诊。王奶奶越想越不放心，度娘告诉她：“甲状腺结节患者中，约5%至15%会发生甲状腺癌。”王奶奶越发惶恐不安。之后，女儿带王奶奶去看了专家门诊，专家告之吃点药就行，加之女儿一声祝福“奶奶能活一百岁”，她才将“心病”解除。

　　到一所中学的塑胶跑道跑步，近年成了每周的最爱。跑道旁的木槿花在夏日的映照下，粉红的，粉紫的，粉白的，万千美态，开得正盛。跑在街道上，感觉真的好，空气清润，像打开一本新书碰到好看的序，让人对接下去的阅读满怀期待。《礼记》上说，夏至前后，“半夏生，木槿荣”。当如是。《诗经》中说，“有女同车，颜如舜华”，舜华就是木槿。只是这花的美丽虽很短暂，朝开暮谢，但每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绚烂地开放。

　　跑道的看台上，木槿花文学社的同学们正在叽叽喳喳地吟诗作赋，陆陆续续可以听到——“蜜蜂搬走香气扑鼻的诗词后，再也没飞回来/木槿花，成了春天的剩女……”“蝉刚起了个调，气温就顺着树干往上爬/绿叶滴出了油，浸染了一片树荫……”“夏至，让一页日历发烫/许多热气腾腾的形容词，正大汗淋漓地蜂拥而至……”

　　夏至蝉始鸣？是的。蝉，一位不说报酬的高洁歌者。停下脚步，蝉声就在我头上。仰头仔细搜寻，终于在行道树的绿荫深处，看到一只黑乎乎的蝉儿匍匐在枝干上自得地鸣唱。几声悠长，几声短促，似在嘲笑我的烦躁与虚浮，又似是宣告天热、物燥的日子正式到来。

　　“你爱或者不爱我，我就在那里。”厌恶者耳中的聒噪也好，喜欢者耳中的蝉唱也罢，蝉任性地兀自大鸣大放——还有什么，比繁衍更重要，比求偶更重要，我可爱的她呀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掘一个洞，藏起来，勤力修炼，秘密练兵，待有朝一日，破土而出，非得像十七年蝉那样，混着桂花香，大鸣大放，路人皆知。”蝉要实现梦想，也是要经过“天长地久”的修炼的。

　　蝉声骤歇，又不期然想起了夏至面——小时候夏至那天的餐食，母亲为我们做的长长的长寿面，希冀家人健康长寿的心愿，一家人吸溜的欢势是最好的喝彩。冬至饺子夏至面，老传统，每每想起，一种暖津津、香喷喷的味道总会漫过心间。现在城里，还有谁与夏至有一“面”之缘呢？

　　哦，我还想起了一个人，村里有个叫夏的女孩。有一年的夏至，她背着多病的父母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听人说她后来在城里打工赚了钱，但愿她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只是，不知她现在是什么模样？是否也会常常念想属于她夏至的故乡？

　　又开始边跑边想——除了自然万物，我还能想到哪些与夏至相关的人事？没错，夏至应该是属于故乡的节令，它在城里的“存在感”是稀薄的，因为空调已经成了人们冷热的护航，人们宁肯伸手指挥空调，也不会念一念夏至。

　　跑着跑着，突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是阳电与阴电相爱了，它们在热吻呢！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为躲雨，向教室跑去。一阵歌声传入耳畔：“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原来，同学们毕业了！《同桌的你》、《一路顺风》、《友谊天长地久》，你一首我一曲。夏至已至，但夏至又未至。看些这些“夏花”，我相信他们在人生之路上将永远绚丽绽放。

　　很多的花，很多的爱情，很多的友谊，或地久天长，或短暂也永恒。

　　沉浸在同学们的歌声中，我这个中年人也仿佛有了青春的力量。我对同学们说：请大家以“夏至”为谜面猜一成语——至于谜底，我就不讲了！